狗屁倒灶

她的母親大轉彎似的忽然提起要跟我見面，說希望我去讀一本書，而那本書叫做《富爸爸、窮爸爸》。

想起什麼？

嗯。

請不要胡亂預設立場。

他快要笑死了。

我的朋友，在深夜裡聽見，我只聽見他的大笑。

「你真的很可憐。」

在電話一開始，其實我是先關心他的。

「那些全部都沒什麼，聽我講完。」

聽見了他的大笑之後，他應該是不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有什麼了。

說真的，或許我根本不配擁有什麼愛情還是什麼的。

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夠，將近兩年前，沒辦法保護自己身邊的愛人，讓她受到自己家長無端的嫌棄，但現在想想會覺得他其實還不算太過分，那時他曾說過，「反正那是你的人生，你自己要能想清楚，自己為自己負責就好了，你知道她身體不好，可能以後妳要花很多時間在照顧她身上，你願意嗎？」

當然，他還嫌棄了其他部分，好比，曾經跟男人同居過，過多的性經驗，這對傳統價值觀的古板身上更是難以理解。

但是至少，他某程度上也是尊重我的決定的。

「我願意。」我果決的看著他。

只是後來我終於理解，我沒辦法好好保護她，認為再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只會再讓她受到那般嫌棄。

一個人扛著、扛著，放她走吧，她值得更好的，更別說，她未來會是嫁進我們家的媳婦，總要面對他的。

所以，我提了分手。

毅然決然。

好了現在。

其實現在的她，那些曾經被他無端嫌棄的特質也都存在，還更甚，但躲過了那般無端的嫌棄。

噢，其實幸運的多，至少不成大礙。

只是，現在，被嫌棄的人，要換作是我了。

噢，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報應啊？

被嫌棄的家室，又矮、又醜、更是又窮，人又不長進的擔任社工，領人死薪水，沒法創業也不去當業務，實在應該好好讀本《富爸爸窮爸爸》才對。

我以為，我可以成為一般人。

不會有那種扭曲的想法，自從高三那件事情以後，我開始不相信愛情，覺得自己有能力讓女生喜歡我，可是又不想讓任何人擁有我，所以不如躲得遠遠的。

好不容易，我也逐漸開始相信愛情了，第一次我，使盡全力的保護身邊的人，但最後發現自己根本徒勞無功。

第二次我，在未能在一起前，就得知了她在依賴我的同時，為了符合母親期待而選擇了另外一個男人交往，而那時身為朋友，自以為是朋友的我，卻渾然不覺。後來，在一起後，因為不能讓她的母親知曉，而偷偷摸摸地像是地下情，一方面也又擔心她是不是會像稍早一樣，為了符合母親期待也會選擇跟另外一個男人交往，好比母親一直希望她嫁給的青梅竹馬，又或者是其他，家人替她介紹、替她安排的對象，又說不定是，她一直潛在依賴的特定人士。

帶著不安全感的存在，存在，而直到得知了她確實仍依賴著他，又拉到了最高點，幾近於崩潰的存在，那些她曾經喜歡，而最後未能如她所願的人，是不是又會出現呢？他們是不是更符合她母親的期待呢？

她安慰我，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了。

而現在，出招的母親，持續欲求推薦結婚對象人選的其他家人，推薦的書籍，聽起來就像是要我改變，否則就會如何，又或者如何。

其實我一直知曉夾在中間的她的感受。

可是，有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好好照顧她。

因為我自己可是淚流不止，淚流不止啊。

心裡滿滿酸酸的，一方面覺得自己被自己母親生下來後，得瞞著母親，受著這般屈辱，期間她要求我帶著禮物去與她母親見面，那感覺如同，「帶著大禮去受人踐踏。」，就像是，小國使者，心裡懷抱著提取自己項上人頭，再被人送回老家，告訴你，「欸，真的別傻了，你必定得死的啊，被滅國，你沒有選項。」

心裡也覺得自己再無能不過，已經第二次了欸，還真是沒用。說穿了要解決很簡單啊，照她母親期待去當個業務，或者把自己所存的錢都拿去創業就行了，可是沒人知道是不是會有下一波的嫌棄，錢賺太少、事業太小，終究還在渣渣，在她母親眼中。

而最後，什麼也不會剩下，身上唯一的一點籌碼，也消耗殆盡。

我的品性還有上天所賜給我的讓人變好的天賦，彷彿就是垃圾般的存在，至少她母親不會看重，在意的，或許只有錢財。說真的不能怪罪，誰人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進去有錢人家，而自己孩子千萬不能被人看扁，只是，極端異常。

越來、噢越來我覺得自己無能，在這樣的拉扯之下，我已經越來越小了、越來越小了，已經小到幾乎看不見了。

能夠陪著我的，只剩下眼淚，只剩下眼淚欸。

我以前，哭的次數真的沒有這麼多的，可是三兩兩頭就掉下眼淚的我，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撕扯，被拉開，繃緊的神經，當她提起，就又擔心起我是不是哪邊沒做好，事不是要做起什麼改變，寫封如同履歷的自我介紹？逢年過節傳傳簡訊？送送禮物？加入會員購買直銷？喬裝另外一個有為青年？讀書心得報告？

隨時我，就能讓夠自己哭泣。

說真的，打到這邊，我稍稍回想，就又痛哭了起來，一點虛假也沒有。

好像我，一定得喬裝成為另外一個人，才能夠討人喜歡。

所有所有我以為我應該討人喜歡、直率的特質都沒有什麼。

能決定我的所有的價值只剩下我的家室、我的長相、我的身高，我的薪水，我的工作，其餘的都不足掛齒。

其實上一段說太多了，真正重要的是家室，噢，如果你沒有，至少要有高薪。

但不巧，我都沒有，所以，我其餘特質再怎麼好，都只是，垃圾。

其實對於這一切我不覺得這是報應。

真正讓我感到無力的其實是，我根本…什麼壞事也沒有做，就發生了這些事情。

所有你們要我做的，都是我成為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

這時我才發現，我的存在根本毫無意義。

因為如果我死了，有人或許會暗自叫喜，一齣喜事。

重疊的是，當時，面對自家人的那種覺得自己不管再怎麼做都徒勞無功的無奈，歹活不如好死。

現在，面對她的自家人時，那種覺得非得不能再當自己才能有點機會的無奈，只想捶捶牆壁，怒罵自己竟然這麼可悲。

我只是，想要，

被一個人喜歡，自己也能夠很喜歡對方。

沒有誰會再被嫌棄，沒有人會再感到痛苦。

其實，什麼條件都不重要了，根本不重要，現在想想根本不重要。

可是，好像，不可能了。

不。

可。

能。

了。

在最後，我一個人。

靜靜的敲著這些。

生病的她、早睡的她。

我不是不願意多站在她的角度想。

只是，我受到的傷害，從她母親身上得到的傷害。

應該，這輩子，再也，好不了了。

「你很痛苦對不對？」她說，她知曉，我的痛苦是來自於她的存在，而因此延伸了她母親的存在。

或許，她，想要讓我解脫了。

可是我彷彿一直知道，我們必定會分開了。

因為她的母親，不可能，會喜歡我的。

我，沒有錢，更是做著一份她眼中再爛不過的工作。

要嘛，換個對象，所以才會有積極引介新男朋友的動機，彷彿路邊的歐巴桑所說的有為青年都能夠輕易取帶我。

要嘛，我得改變，非得改變，變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會喜歡自己的人才行。

難道，不能好好的，喜歡一個人就可以了嗎？

難道，真的不行嗎？

我不想要，輸掉啊。

如果我被丟下了。

那麼。

我，

今後的生活，到底會變成什麼呢？

「你，根本就不配擁有愛情。」

另外一個我，會這麼對我說。

然後我或許就會從此放棄了，從此放棄了。

我，好孤單。

真的，好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