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倒灶

《夜夜夜談：BBS marvel板 詭異誌》─陰屍巷

 

06.

 

　　張先生往屋裡跑去，吳二哥立刻跟上，手上還握著他慣用的三節甩棍：「你這個王八蛋！」他還丟了把大鎖給我，這大概是吳大哥的武器。

 

 

　　張先生衝進其中一個房間，砰地一聲就將門給鎖上，吳二哥反應不及，就這麼撞上了那門板，倒在一旁。我環伺客廳，發現屋內一片凌亂，地上都是血腳印拖行的痕跡，腳踏墊上更是疊滿了血印子。這些……到底是誰的血？

 

 

　　「李爺爺呢？」我忍不住開了另外一扇房間的門，裡頭出現了令人想像不到的景象──王小妹全身被綑綁，嘴巴貼滿膠帶，只留下鼻孔勉強供她呼吸，我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還活著！

 

 

 

 

　　我小心翼翼地將膠帶從她臉上撕除，她立刻放聲大哭，這孩子被綁在這裡多久了？

 

　　「你到底在幹麼！」外頭傳來吳二哥震天的怒吼，我告訴他王小妹被綁在房裡，他卻完全不在意，要我先別管她。

 

 

　　我走進廚房找到一把刀子，正準備回房裡想割開繩子為王小妹鬆綁，吳二哥卻推了我一把，害刀子摔落地面。

 

　　「小朋友留在那裡死不了的，先把這個捅我大哥的王八蛋給揪出來。」王小妹淒厲的哭喊聲沒停過，吳大哥撞門的巨響與咒罵聲也沒停過，這一切到底想把誰逼瘋？

 

　　為了讓吳二哥閉嘴，我加入了撞門的行列，門後傳來張先生沉重的喘息聲，還有一陣不知名的含糊呼吼聲，就像是有人嘴巴被塞住毛巾後所發出的聲音。

 

 

 

 

 

　　李爺爺？

 

 

 

 

　　我往家的方向衝上樓，任由吳二哥繼續在二樓大呼小叫。父親躺在四樓的樓梯間，顯得十分痛苦。

 

 

　　「爸，你等我一下。」父親用一種求救的眼神望著我，希望我能拉他起來，扶他上樓回家。我卻暫時無暇照顧父親。

 

 

 

　　你們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就好。

 

　　拿了武器，我又回到張先生躲藏的房門口，吳二哥仍然鍥而不捨地繼續撞門，他對我的驟然離去感到不快，但見著了我手上的球棒後，頓時明白，自動讓開身子。

　　「磅！」喇叭鎖應聲從木門上掉了下來，幾乎同一刻，吳二哥用他魁梧的身軀將門頂開，張先生整個人被彈開了至少一公尺遠。

 

 

 

　　我大聲喊著李爺爺，告訴他我們來救他了。

 

 

 

 

 

 

　　但被綁在椅子上的並不是李爺爺，而是穿著紅色愛迪達球鞋的張小弟！他全身被血染成暗紅色，身體上還沾黏著一些殘破模糊的碎肉和骨頭。

 

 

 

　　椅子下方，散了一地的是人類軀體的碎肢、肉塊，唯一完整的只剩下李爺爺瞠著驚恐雙眼的頭顱；王太太躺在地上，右上臂消失不見。

 

　　而在張小弟的雙腿之間，還有一坨約莫躲避球大小的肉團……那是王太太和王先的……他們一出世就成死胎的嬰孩！

 

 

 

 

 

　　「啊啊啊啊啊！」等到我回過神來，張小弟的腦袋已經被我打得脫離軀體，恰巧掛在一旁的衣帽架上，斷頭處不斷噴出黑紅色的血液。

 

 

 

　　「真是夠噁心的！」我轉頭過去，恰巧與正在後退的吳二哥撞個正著。

 

 

 

　　吳二哥眼神充滿恐懼，我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

 

 

 

　　張先生，竟變成活屍了。

 

 

 

 

　　他站了起來，眼白忽然變成紅褐色，展開雙臂，這時我才發現他兩手掌心，有一道又一道的咬痕。他被他的兒子咬了，怪不得我覺得他今天講起話來怎麼特別結巴，行為異常，這一切忽然說得通了！

 

　　吳二哥俯身朝張先生的身體撞了過去，將他釘在牆上，張先生試圖推開吳二哥，孔武有力的吳二哥硬生生將張先生的手臂扯了下來，大喊：「快呀！」

 

 

 

 

　　我揮動手中的球棒，將張先生的頭砸個稀巴爛。

 

 

 

 

　　「原來之前都看到李爺爺……還有他昨天主動說要替王太太善後……竟是這個原因。」吳二哥喃喃地說。

 

 

 

　　張先生要儲備糧食供養他的活屍孩子……還有不久以後也將成為活屍的他！

 

 

 

 

 

　　父親……父親一定是告訴了張先生他兒子的事，所以事情才會演變這樣！

 

　　我不敢告訴吳二哥，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發現門外的張小弟而起。

 

 

 

 

　　為王小妹鬆綁之後，我要她留在房裡等我們下來接她，吳二哥旋即將兄長扛在背上，要送他回家休息，剛才所造成的騷動，已經引來活屍群的注意，他們正接連撞擊一樓鐵門，但狀況還不算危急。我和吳二哥都心繫家人，選擇趕緊上樓，此時，三樓傳來一陣嘶吼聲。

 

 

 

 

　　爸，吳大嫂，我們就快來了……快到了……

 

 

 

 

　　走上半層樓梯，我看見身子湊在一團的父親和吳大嫂。

 

 

 

 

　　「爸！」父親抬頭朝我們一望。

 

 

 

 

　　我想起了父親虎口上的傷口，他已經成了它們的一員，那群恐怖的食人獸。父親嘴裡還扯了塊皮肉，那塊肉來自吳大嫂的脖子，她倒在血泊之中，早已死亡。

 

 

 

　　吳二哥還背著兄長，焦急地要我攻擊父親。吳大哥更是憤怒地想從弟弟身上跳下來，為自己的妻子復仇。

 

 

 

 

　　父親……那……那還是父親嗎……

 

 

 

 

　　父親丟下了吳大嫂的屍體，望著我們，活著的人彷彿比死的人更有吸引力，他興奮地衝了過來，帶著渴望品嘗活人血肉的殺意。

 

 

 

　　父親一腳踩了空，從三樓樓梯一路滾到了我腳邊，沿途的哀號聲，讓他霎時間似乎變回了人類，成為我最熟悉的父親。

 

 

 

 

　　「爸！」淚水從眼眶裡滾出，吳家兄弟喊著要我把握機會攻擊，但我能怎麼做？這是我父親啊！這是我最後的親人啊！！

 

 

 

　　「啊！」頭下腳上摔了個狗吃屎的父親，用那雙老手扯住了我的小腿，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咬住我的腳踝。

 

 

 

 

 

　　這個舉動，擊潰了我最後的防線。

 

 

 

 

　　原來活屍的出現，吞噬了不只是人肉與生命，還有希望。

 

 

 

 

 

　　「爸，對不起。」

 

 

 

 

　　「磅！」

 

 

 

 

 

　　我的父親，腦袋被敲破了一個大洞。我茫然地癱坐在父親的屍體旁。

 

 

 

 

　　耳裡再度傳來擾人的嗡嗡聲，吳大哥怒罵父親的詛咒聲、一樓鐵門的撞擊聲，還有……正逐漸靠近我們的女童哭喊聲。

 

 

 

 

 

　　大家都放棄了吧？誰還有心思去守著那扇鐵門呢？抵擋活屍的防線到底能不能再守住，還有誰在乎……

 

 

 

 

 

　　可是孩子……

 

 

 

 

 

　　孩子……

 

 

 

 

 

　　還有王小妹啊！

 

 

 

 

 

　　我衝下樓去找王小妹，小女孩若沒人保護就死定了，至少要保護她……至少我能用盡全力保護她。

 

 

 

 

　　王小妹雙膝跪坐在二樓樓梯間，眼中滿是被拋下的無助。我不曉得她是否曾好奇推開那個房間，看見母親被啃食過的血流肉爛的軀體，但願她沒有。

 

 

　　鐵門外砰砰磅磅的聲音仍持續作響，我抱起哭鬧不休的王小妹，怎麼哄騙都無法讓她安靜下來，直到出現了一聲巨響，王小妹的哭聲才終於歇止。

 

 

 

 

　　鐵門終究還是被那群食人怪獸給推倒了。

 

 

 

 

　　呃呃……嗚嗚……啊啊……它們嘴裡發出飢餓的叫聲，竄了進來，無處可躲的我，抱著王小妹奔進了二樓張家，扣上鐵門，希望能耗上那些傢伙一些時間。

 

　　王小妹依舊哭著，手上握著之前替她鬆綁的尖刀，要她閉嘴，為求保險，還抓件衣服塞進她嘴裡。

 

　　我們躲在她之前被關的房間裡，靜靜等待一切過去。

 

 

 

 

　　不斷湧進公寓的活屍，發出各種不同卻駭人的含糊叫聲，吳家兄弟的叫聲也不絕於耳，他們大概正拿著武器強力反抗，天花板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碰撞聲。

 

 

 

 

　　我的心臟急速跳動，幾乎快跳離自己的身體。

 

 

 

 

　　雖然不敢肯定，但他們一定節節敗退，兩個人要怎麼抵禦這群活屍大軍？他們一定繼續往上層移動，或許吳大嫂的屍體能替他們爭取一些時間，還有四樓的王先生也能。

 

　　爭取一些……爭取一些時間？

 

 

 

 

　　已死的人替活著的人爭取時間，那麼被發現的活人能不能也替躲藏的活人爭取時間？

 

 

 

 

 

　　我用浴巾將王小妹綁在背上，一開始她還極力反抗，但我不斷哄她：「妳要乖，我會帶妳逃出去的，我們就要逃出去了，只要妳安安靜靜……安安靜靜的。」

 

 

 

 

 

　　似懂非懂的她，最後一搏的我。

 

 

 

 

 

　　不再聽見交戰的聲音，活屍似乎都湧往樓上，只聽見五樓傳來拍打鐵門的聲音，那應該是我家的鐵門……活屍大都被引了上去，在一個落單的活屍行經二樓門口時，我悄悄推開鐵門，用尖刀戳穿那傢伙的腦袋，後面那兩個也一樣如法炮製。

 

 

 

 

 

　　果不其然，沒有活屍再進來了……不會再有活屍進來了。

 

 

 

 

 

　　或許我們能夠逃出去了……或許有機會了。

 

 

 

 

 

　　我背著王小妹，她願意聽我的話，將我視為依賴……或許我們就要逃出去了，我終於開始有了朦朧的期待。

 

 

 

 

 

 

 

 

 

 

 

 

 

 

 

　　跑出死守近半個月的一樓鐵門，巷子裡果然沒有半個活屍，我握著尖刀，準備迎來希望。

 

 

 

 

 

 

　　只是，怎麼才剛走出巷子，就發現至少有十來個活屍正拖行著腳步，朝我們這裡圍聚上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小妹又開始哭了起來。

 

 

　　只是這次，不會持續太久。

 

 

 

 

 

全文完

 

 

 

 

 

 

 

 

 

 

 

 

 

 

後記：

 

《夜夜夜談：BBS marvel板詭異誌》於2013年7月30在全台上市，除了博客來、金石堂、誠品、讀書花園等網路書店販售外，實體書店舉凡誠品、金石堂、墊腳石、諾貝爾、三民、何嘉仁及其他中小型地區書店也都會販售！

 

 雖然並非我的長篇作品，僅為短篇收錄作品，但也是第一本由出版社邀稿出版的實體書，看到還是很感動哪！

 

而且，封面完全就是我的菜，不是日系漫畫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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