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這種半黑不亮的光線開車實在不怎麼安全,雖然路上可沒行人走著,來車就根本沒個影了,但開車燈卻又太顯眼了,大概只會讓別人大老遠就看見我們吧?據許先生的說法,枋坪離竹山秀傳醫院非常近,我問他多近。平常開車大概頂多二、三十分鐘吧?何況這時候又不用等紅燈,他這麼回答我。

 

但是有活屍啊。


 

「得想個辦法繞路,剛剛你們說哪裡可能會被當成避難所?」許先生問了奉俊。

 

「印象中我爺爺是說延平國小吧,他也不敢肯定。你看,我們林內裡面也沒有避難所,搞不好整個竹山鎮只有中和國小一個避難所也不一定?」奉俊這麼回答。

 

我推測大概因為軍方也避免在各地廣設避難所吧?畢竟軍人的人力也限,之所以會選用中和國小,大概是因為那離林內火車站近,竹山人口也不算少。若集中某地區的居民在某一個特定的鄉鎮裡,在管理上可能會比較方便吧?

 

 

 

 

 

「你這路熟嗎?」許先生戰戰兢兢地開著車,問了我。我根本不是這兒人啊?那你幹嘛來這前頭坐?又沒人叫我換去後面坐,我回嘴。

 

許先生看了後座那幾個人,除了奉俊外大概沒人熟這路況了,最清楚這附近的只有李仔了,許先生早在一開始打算把李仔拋下時就得想到這樣的事情才對。

 

 

 

最後李仔雖然沒被拋下,但也還是離開了我們,只是沒想到是用這種難過的方式。

 

  

「你會用槍吧?」不知怎地,許先生忽然沒頭沒腦地問我。


「會會吧?」我還是選擇保留這個秘密。

 

「你問我這要做什麼?」我不解道。

 

「把你的槍架在擋風玻璃那,如果遇到活屍就開槍射他們。」

 

「為什麼不撞他們就好?」

 

 

 

我想隱藏我不知道怎麼使用步槍的事情,沒想到許先生想的倒也完備,他解釋:「這擋風玻璃沒了你沒看到嗎?如果我們光是用撞的,搞不好他們會飛進車子裡。」

 

 

 

他講的真有道理,我慘了我。


 

「老頭,你後來還是決定要走大路啊?」奉俊在後面問他。

 

「當然還是繞小路,不過總不可能一直繞路,這裡我又不熟,怕繞太遠迷路了,只能這樣。」許先生說完後,把頭偏向我這來問我:「你可以吧?」大概是要問我到底行不行在前頭替他警戒。

 

 

 

「可以吧?」我不確定地回答他。

 

  

我逕自在那頭研究步槍,彈夾在步槍裡了,許先生一邊開車一邊看著我。你槍機根本沒固定在後,上什麼彈夾啊?對,重來一次,對,把彈夾裝進去,然後按那個卡榫,對,這樣才真的上膛了,你再退回去,小心別走火,許先生不斷指揮著我。

 

 

 

我急忙解釋,太緊張了,都沒弄好。緊張什麼,你剛拿槍看起來不是還好嗎?幸虧他沒聯想到那時我是假裝上膛,但可能他也已經懶的計較了。

 

  

「我們等下要睡哪裡?睡醫院嗎?」許太太這麼問。大概要睡醫院吧?許先生這麼回答。

 

「前面那條路是回市區吧?」許先生問著。沒人理他,總不會是問我吧?我轉頭問了奉俊:「許先生問你前面那條路是不是回到市區?」他感覺起來也含含糊糊,不能確定。

 

 

 

 

 

只見許先生轉彎,轉進了一條小路,我看見路牌寫著「鳥語花鄉,請由此近」,南投46縣道。這通往哪裡?我忍不住脫口而問。

 

 

 

沒人知道,也沒人回答。

 

  

一路的景物大多都是台灣傳統平房,隨著道路一路微微上坡,這一看就覺得是往山上走啊,你確定你走這條路對嗎?

 

 

 

「方向對吧?」許先生這麼問著,我看他也不能肯定。

 

  

總不可能有活屍跑到山上吧?小鬼在後頭答腔,他講的也有道理,平地活人大概多一些,何必刻意爬上山自討苦吃?

 

 

 

許先生異常小心的開著車,或許這台車也有年紀了吧?老A過去也總不可能載一群人上山下海,眼見著這台車幾乎爬不上坡道,我們幾乎停在上坡處,動彈不得

 

 

 

  

不會吧?許先生嘀咕著。

 

 

 

  

我想起老A把這台車開回林內接我時,油箱已幾乎空空,我忍不住再瞄了油箱表一眼,還真的見底了。這車快沒油了,我們搞不好真會被困在路上吧?我想起佑任的父母,他們困在東部的山裡,難道我也跟他們會有同樣的下場嗎?

 

「不用擔心啦,這種爛車油箱都不準。」許先生說著,但我想他大概只是想安撫他的妻小罷了,握著方向盤的人是他,這車有多少能耐就屬他最清楚。

 

 

 

汽車劇烈震動了一下,許先生轉頭過去,「什麼東西掉了?還是活屍跳上來了?」小鬼頭和奉俊都已經不在車上,人呢?

 

「致遠、致遠呢?」許先生喊著,許太太卻要他閉嘴。

 

 

 

他們兩個人從車後冒了出來,正奮力的推著這台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爛車。如果這段坡度上不去,一直卡在這兒,只會害我們僅存地汽油在這耗完,最後被困在這兒等待活屍圍攻上來。也不曉得是誰提議的包準是奉俊他們跳下車,在後頭推著車子,我見狀,也打開了副駕車門,加入了推車的行列。


 

很高興看到奉俊又回來了,他停止了哀傷雖然不曉得可以維持多久,或許也了解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吧?巧茜看到我們都下去推車了,大概也想下去幫忙,奉俊連忙阻止她,告訴她這種爛事就讓他來就好。

 

 

 

這時,老A那台爛車忽然有了起色,逐漸有往前的趨勢。

 

 

 

但我們絲毫不敢大意,許先生大概也怕油門催的太急,連帶後頭的人會被甩到後頭去,這時候路旁的景色就像是真的上山了一樣,路旁的樹葉也越來越濃密,我們該不會真的會一路往深山開吧?

 

 

 

雖然心中存疑著,但我也奮力的推著車子,原本我們推車的三個人和許先生催油門的步調還不能一致,他的腳含著油門,車子一頓、一頓地前進。

 

 

 

可是到後來大家竟也有了一些默契,我們三個壯丁推著推著,這車子竟然也聽起使喚,好像也能感受到我們的情感,知道我們大家正辛苦著,更期待它能夠爭氣一些,這車開始憑藉著自己的馬力爬上了坡,但我擔心一會兒卻又倒退,絲毫不敢停止推車。

 

「致遠,你回到車上吧,這車子好像也在幫忙了」許先生從頭到尾也只叫他的小兒子上車,絲毫沒有要我跟奉俊上車的意思。

 

 

 

「你不上車嗎?」許先生問我。你又沒叫我上車,我心裡這麼想,他卻回我:「前面景色越來越暗,我準備要開燈了,否則太危險了。我開車沒辦法開槍啊,你快點上來把槍準備好。」


 

原來是要我上車保護他啊,這個死老頭。

 

「奉俊你也上車吧。」上車前我這麼喊著後頭的奉俊,小鬼頭把他拉了上來。

 

  

這時的確需要警戒著,雖然按照常理來說,在這小小的山林裡,即使有住家,大概沒跟著政府逃難前往避難所,就是留在這偏僻的小林中,原則上應該不會出現活屍。但沒人說個準,誰又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車子安然度過山林那端,沒多久又出現了稻田以及民家,甚至還看到某些民宅燈火通明,那些住民如果他們還待在這頭,大概還不曉得外頭發生什麼事情吧?

 

「我不曉得這還有電呢?」許先生說。廢話,台電又不是被恐怖份子炸了,當然還有電啊,我抱怨著,但卻不敢說出口。 

「你想裡面是活人還是活屍?」許先生問了我,還沒回答,那小鬼卻先搶著回答:「大概是活人吧?」 

「那可不一定。」我補充道:「搞不好那燈是好幾天前就開著的,裡面有可能待著活屍也不一定。」

 

 

 

我們停止了對話。

 

要不是沿路沒有路燈,我想許先生大概還會把車燈關掉也不一定,經過的住家三三兩兩,有些房屋看似沒有人在家,另外一些則可以隱約見到著幾盞昏暗地燈光。要是還有活人住在這裡,或許我們應該去警告他們關於活屍的這件事情,會住在這裡的都是些誰呢?大概是一些長輩吧?年輕人大概不會住這,因為這裡上班不方便,總是要去市區或是更大的城市生活吧?這些長輩當然不會上網看YOUTUBE,有沒有看電視或廣播我就說不個準了。

 

或許他們的確不知道那近在咫尺的中和國小裡,可是有著數百個活屍啊!不知道裡面的「食糧」吃完沒?他們哪時候會爬上這座小山,朝這些孤單的老人家進犯?

 

 

 

我竟然用食糧來稱呼人類


 

「叭叭」許先生忽然按了幾下喇叭,我這時才回過神來。前面民宅門口,有幾個老人家拉著板凳坐在椅子上聊天,這的確很顯然是人類吧?我想許先生也不敢開的太快吧,這路上彎彎曲曲,小岔口又多,一個不小心可是要摔進田裡頭。他也大多選擇主要道路行駛,避開那看似不知去向的小道。

 

 

 

這大概是我們在路上遇到唯一可以確定的「人類」了,許先生開的挺慢,即使確定那是活人後也絲毫不敢大意。那群老人家看著我們,大概還沒能理解我們為什麼要按他們喇叭。

 

  

「告訴他們,躲起來,不要在外面。」許先生對我說,這時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我幫忙警告他們,所以刻意按著喇叭引起居民的注意。

 

  

我看著他,不敢置信這竟然是許先生提出的要求,我以為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人。看什麼看啊,快講啊,他衝著我罵著。就在車子經過那群老人家時,我對他們喊著:「回家躲起來,活屍快來了。」老人們卻也只是莫名奇妙地看著我,好像絲毫不明白我說的話,難道我要換台語跟他們講嗎?

 

有魔神仔!快溜!」我又喊著。

 

 

 

車子開了過去,他們絲毫沒有反應。

 

「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了。」許先生這麼說,但讓我思索的是,難道我們只能做這樣嗎?只能跟他們說活屍來了,就以為我們善盡了所謂「告知的義務」?

 

 

 

尤其是那些老人家,你又怎麼能讓閱歷豐富的他們明白真的有一種長的像人類,但卻又如此兇殘的怪物很可能在幾天以內就會「散步」到這來,把他們一個一個啃了又啃呢?他們又怎麼可能離開居住了一輩子的家園呢?


 

可是,我這時忽然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為什麼要讓這群老人上車?我心理忽然浮現這種好像「不應該」出現的想法。李仔可也沒被活屍咬過,但因為他年紀比較大,抵抗力比較差,所以在接觸被病毒感染(但尚未發病)的人過後,出現病徵,進而變成活屍。

 

如果他從人類轉變成活屍的歷程,是我們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時發生,而不是單獨與致強獨處時 - 好比都坐在老A的貨車後平台上,在這麼狹小的距離你根本不能開槍啊。

 

尤其是這種步槍,在你還沒舉槍前,若變成李仔的活屍就先冒了過來,另外的人假使貿然開槍,搞不好還會誤傷你呢。

 

  

我搖了搖頭,試圖揮去心中的「惡念」。我怎麼了?我本來不是期待可以再多拯救一些人,好比和老A經過中和國小時,甚至認為應該說服老A去搜救後座的那幾個人嗎?

 

可是,如果我們決定停車,好好跟這群居住在這兒的老人家,仔細的跟他們解釋活屍的由來,我們正面臨的狀況,甚至強迫他們上車,由我們保護著他們未來的生活,那又能如何呢?或許我們也只能再讓他們多活幾天,甚至幾個禮拜,壓根就改變不了我們可能全數遭滅亡的事實不是嗎?

 

  

我們都會被全滅的,當我見著李仔變成活屍,對著他的孫子奉俊,露出那般兇惡的神情,要不是那群野狗絆住了他,他早就把奉俊生吞活剝了,而我很有可能就會是下一個!

 

  

人類怎麼可能戰勝這樣的敵人?何況這又是一個除了啃咬外,還可以藉由口沫傳染的病毒。我們年輕人可能因為抵抗力較好,還可以稍稍抵禦這樣的傳染方式,老人家在這種緊要時刻,除了容易變成我們之間的不定時炸彈外,也幾乎沒有作戰能力。

 

 

 

那不是都是生命嗎?我知道那是生命,但當我見識過認識的人在一眨眼之間,忽然變成一個六親不認的嗜血怪物時,我已經慌了。

 

到底什麼是對的、錯的,什麼人應該救,什麼人又應該視而不管,我已經混亂了。

 

  

母親,妳在哪裡?你可以給我一些意見嗎?

 

 

 

我看了窗外的街景,越往前走,房屋就越顯眾多,可是卻不像剛剛山上那些房屋一樣,幾盞亮的燈,幾個老人家四處串門子。

 

 

 

這些房子裡的人呢?他們去了哪裡?

 

「我們好像快靠近市區了。」許先生在一旁這麼說。

 

山上那些老人家沒收到消息,或者根本拒絕了政府的安排,所以逃過了一劫。我們眼前的這些住戶呢?或許因為靠近市區的關係,想必資訊當然比較充足,他們可能一戶戶也都前往了政府的避難所。沿路上可能也有一些類似李仔那樣病發成活屍的個體或群體吧?奉俊他們絕對不是唯一一群逃出來的活人。那些住戶如果不是死在中和國小那場浩劫,就是因為靠近大街而被襲擊,或許也一個、一個變成了活屍吧?

 

  

我再看了一眼油箱錶,指針指著紅色的E看來我們遲早也要下車面對這一切。

 

 (未完待續)

 

 

 

(本文更新於2012.5.29

 


         後記:

 冬戰39在MARVEL板上的推文創下新低,其實也不是新低啦,就大概是這幾回最少的一次。家人說大概是因為跳景跳地太突兀了,#38的景那麼緊張刺激,可#39、#40忽然又跑回步調緩慢的台灣篇,令人摸不著頭緒。

 

 另外戰場篇的地道、暗門梗也有點怪異,的確,真有那麼一點。不過我得說所有場景都是刻意性的設計的,並不是作者走投無路才會靈機一閃想出來的,全部都有設計上的涵義在裡頭,所以後頭通通都會有解釋就是了。(不過台灣篇的某些劇情,像是致強為什麼要把李仔獨自留下,奉俊、瑋志早先故事如何都會另外用番外篇處理,並不會在後來的故事裡詳述就是了)

 

 我並不是個很厲害的作者,錯字連篇,故事跳景選擇又不佳,字數拿捏常變得太冗長,但對於劇情安排上我應該還算下了很多工夫,所以也請各位能夠繼續看下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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