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開什麼玩笑?這女人想咬我?還說她快變成活屍了?

 



 

「你朝我開槍啊!」她對我大喊,「我不想活了,快點一槍斃了我啊!」



她用原本拿著木工扁鑽的右手指著她的額頭,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有股莫名的壓力從頭頂壓了下來,幾乎沒法正常思考。

 

 

我支支吾吾,怪不得她會把那扁鑽丟下,她的牙齒就是最好的武器,殺傷力甚至更強。到底有沒有擋住她的攻擊呢?那時電光火石,急著把她推開,但卻惹得她的頭一把撞上我的手臂。很想立刻把衣服脫下來查看傷口,可是我不能!這回如果能擋住只算是運氣好,那如果她咬的是我的脖子呢?

 

 

「妳被活屍咬了?」我問她。



她不斷朝我逼近,只好一路退到牆邊。這房裡有把刀子可用是吧?但我根本沒有餘力去看這兒是否如她所說的一樣。即使我真的被她咬了,或許不會變成活屍吧?畢竟她碰著我的部位可是有穿著裝備的啊!只希望那些軍官沒有扯謊,這些裝備真能保住我的命。

 



「當然,我當然被活屍咬了,現在你也被我咬,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了。」妳為什麼要咬我?妳有咬著我?本打算抓準空隙從她身旁溜了過去,但大概是擔心她真的會再咬上我一口吧?當她展開手臂後我就打消主意了。

 

「想逃吧?你逃也逃不了了。」她笑了起來。「其實我也根本不必阻擋你,圖個好玩罷了。」



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母雞會在前頭保護著小雞,但這回展開雙翅的卻不是母雞,卻是一隻滿臉傲嬌的老鷹。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咬我對妳來說有什麼好處嗎?」我完全不能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她說她的愛人被死刑犯突擊了那活屍到底何時咬她的?


「沒什麼,報復罷了大概是出自於不甘心吧?」她那雙手仍在空中搖擺著,身子像是灌了黃湯一樣輕飄飄地,差點以為她會展翅高飛,俯衝攻擊我這隻待宰的小雞




 

「妳的仇人不是死刑犯嗎?到底關我什麼事情?」現在可慘了,如果她可真的咬著我,那裝備也不能抵禦她的病毒的話。我現在不但有可能會因為左肩的傷勢而不支,更可能變成活屍啊假使我先變成了活屍,再因為左肩傷勢感染而死亡我不就變成沒血沒淚的真活屍了嗎



「可能不關你的事情,誰叫你出現在這兒,我實在太氣了、太怨了。你們這些天殺的臭男人!」她指著我,我朝屋子更深處退去。這屋子大概就一台汽車那麼大,移動位子時還撞到一個東西。那聲音有點像是鐵器在地板上拖行的聲音,那是什麼呢?我可不可以利用呢?



 

「你開槍啊!朝我這開一槍啊!就讓我死一死吧!」她將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大概是怨自己沒有辦法守住防線被活屍咬,卻沒有立即死去,一點一滴的發覺自己就快要變成不想成為的那種「人」,一定很痛苦吧?

她的哭泣,或許也來自於她沒辦法痛下心動手了結自己吧?

 

 

 



朝我發完飆後,她又好像早根本站不住似的,一手扶著牆壁猛然咳嗽她被咬多久了?該不會快要變成活屍了吧?嘿,還好吧?我當然沒有這麼對她說,這時候我可不會白費心思關心她,趁著她失神時早已躲進了角落裡,與她保持安全距離是現在的首要目標。


她占據了整個門口,若要突破她的防守,大概也只能拿石子敲她了,但如果她因為我的靠近而重新朝我攻擊,若咬的是我的脖子,甚至是我那滲著血的傷口怎麼辦?



這時我才看到原來在我後頭的是一座躺椅,是那種以鐵圈做為支架的籐椅,屋子裡頭還擺了一些架子,大概是早先拿來放置物品的。現在上頭只剩下一個鐵茶壺,那茶壺生鏽地厲害,幾乎變成青銅色。

 

 

「我要你現在殺了我啊。」她低鳴著,「我好熱,我全身好熱

「抱歉,我可能沒辦法如妳所願」當我還在思索要用什麼理由打發她時,她卻把原本掉在地上的那把木工扁鑽踢到我面前,然後說:「用這扁鑽解決我,把我的臉挖出來就像是我把他的臉挖出來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要像那死刑犯一樣把妳的臉挖出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提出這樣莫名的要求,再說,為什麼我要照她的意願行事?該死的,被活屍咬過,卻反咬我一口,意圖讓我變成活屍的人不是她嗎?憑什麼我要幫她完成那什麼狗屁心願?

 



 

那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死刑犯,那是我愛人!」什麼?我以為山坡下的那屍體是那個朝她們突擊的死刑犯,現在她卻改口那是她愛人?

你快點一槍把我給斃了!我求求你。」她抬頭看了我,從眼睛擴及臉部其他部分,均是一整片紅腫,除了因為哭泣而讓眼眶變得泛紅外,還隱約可見一條深黑色的血絲蔓延著,就像是無情的毒蜘蛛一般。

 





「咬了你是我的不對,但我實在不甘心啊啊啊!」她發出一種可怕的叫聲,像是試圖訴說某種特殊情誼的原始生物一樣。她的聲音一時高亢、有時則變的異常低沉,格外逾常的情緒波動讓我感到不寒而慄

 





 

我猜想我並沒有被她那一咬而感染,甚至根本沒被她咬著,至少我是這麼希望的。我的右手臂運作起來都還算流暢,或許是因為她的容貌看起來還不大像活屍吧?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還是她真的沒咬到痛處,或是她也只是誤以為咬著我了?

 



她的肢體開始呈現不自然的扭曲,但還是堅持要把話說完。她語氣一時強烈,一時又變得極為痛苦般地。她告訴我,她跟愛人遇見一個死刑犯,那死刑犯拿著一把長刀,但她們愛侶倆那時手上只有兩把小刀,根本沒有任何招架之力。於是,她們被脅迫著交出手上的食糧還有武器,對方卻只丟給她們這把扁鑽,也就是地上那一把。

 




「然後我們遇到一個活屍我愛人拼了命的抵禦,但還是逃不了被咬的下場」我聽著她說這些,不明白為什麼她那麼堅持要告訴我這些,或許是她認為她的時日也不多了,或許想為自己平反吧?她曾說過,她也對咬了我感到有點抱歉,或許要保留自己身為人類的最後一絲清白吧?

 

開槍!」她的語氣驟然變得強烈,在她看似平靜的說完那段引言後,溘然地朝我吼著,我被她嚇地後退了幾步。或許看起來有點滑稽吧?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我對於她這種情緒反應感到非常不舒服,更難以判斷她現在的狀態,對目前思量如何對付、甚至拖延她進一步攻擊的我來說,無疑更是難以應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再讓她這麼胡扯下去,我連那回到那坑的機會都沒有了。

 



 

「妳繼續說,我在聽,如果妳想說完的話。」



她冷笑幾聲,「所以你現在又在裝聖人了嗎?」

 





「不是,我看妳好像有話想說,既然我跟妳一樣都快變成活屍了不如就聽妳說完吧。」不曉得她什麼時候會變成活屍,這時我應當好好找個武器才是。照她所說,她們的武器就只剩下這把扁鑽了,根本沒甚麼刀子。

 

 

那渾球你們這些臭人!竟然咬我,他說活不成了,要我陪葬!」她原本倚在牆上,罵完愛人後竟然又站了起來,但沒能維持太久,一會就又瑟縮回牆邊。她說她的愛人被咬了以後竟然咬了她?我有沒有聽錯?妳沒說錯吧?她方才說話顛顛倒倒,根本沒辦法判斷她到底說的事有幾分真實。




「對!他咬我!他竟然咬我我的愛人竟然咬了我,我不甘心啊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我沉默,但並不是因為無言以對,我只是希望不要再刺激她,讓她不要再維持高亢的情緒。

 



 

「妳一定覺得很難過吧?」但我根本不想同理她,縱使她被她那即將變成活屍的愛人咬了,也不應該咬我啊!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我忽然出現,那時她大概還在為她愛人的反叛感到難過,或許她趁著她愛人負傷無法多做抵抗時,用那把木工扁鑽狠狠地刮了他。難保她稍早描述她殘殺那死刑犯的情景根本沒說謊,只是把愛人調換成死刑犯了,怪不得她會想要攻擊我。我這個突然現身的男人,一定引起了她對她那渾球愛人的聯想,或許就像她所說的,報復心作祟吧?

 

 



她掉下了眼淚,大概回想起那些難過的瞬間吧?誰又能承受這種痛楚呢?原本在戰場裡,甚至早先在鄉野時,她們彼此鼓勵著,互為對方的死活著想、照顧著彼此的生、心理,現在在戰場裡遇到這樣的悲劇愛人為了她奮勇抵禦活屍,卻發現了自己也將成為活屍,所以自私地也拖了她下水。而後,她遇見了我,連帶也想把我給拖下水。



我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這兒,反倒害我陷入了這死胡同裡。

 

 

「頭好暈啊」她雙手抱著頭,露出非常痛苦的神情,我見她的喉嚨激烈的起伏著就像是在吞口水一樣她餓了嗎?

 

 

 

見苗頭不對,我抓著地上那把躺椅就往她砸去,她被我這麼一揮給打退到牆邊。她痛嗎?但她根本沒任何反應,好像毫不在乎似的。



 

她靜靜地躺在地上,雖然臉部表情是極為扭曲的,但嘴角卻泛起一絲絲微笑。她滿意我這麼做,她希望我攻擊她!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光靠這躺椅,絕對不可能給她致命的一擊的。我放下躺椅,拿起地上那把木工扁鑽。我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尤其是當我又知道了她背後的故事後。我想著,就讓妳在這裡孤獨的變成活屍吧?如果咬了我對妳而言是種報復、是種解脫,那妳也早該滿足了,我根本不應該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我只怕跟她愛人一樣,拿著一把長度只有三十公分長的木工扁鑽,攻擊活屍前只怕先被她那利牙給咬成活屍。

 

 



「不….….不繼續嗎?」她甚至已經不能完整地把話說完,大概也強忍著痛苦吧。她勉強站了起來,看起來還有點不太穩固,我握緊手上的扁鑽,打算防衛她接下來的攻擊。




「那我就給那我就給你一點刺激吧?」她朝我衝了過來,像是盲人般地隨便揮舞著她的雙臂,我用左手把躺椅拉了過來,她被那躺椅給絆倒,人摔進躺椅裡好像老早就準備被攻擊似的,垂下雙手,不做任何反抗。

 







 

我好像聽見我最初踏進戰場沒多久後兒聽見的那個女性的呼喊。

 

 

 





「救我。」

 

 

 

我把木工扁鑽插進她的後腦勺,還不放心地把插在她肉體裡的扁鑽給攪動了幾下,直到她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我在那房舍裡,靜靜的和她的屍體躺了一整晚。那躺椅是不能用了,上頭可沾黏了一大堆她的腦漿,我將門窗緊緊閉著,用她的屍體和那躺椅卡在門口,如果有人或是活屍想推門進來,大概也沒辦法輕易得手吧?我這麼忖量著。

 

腦裡不時迴盪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也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我也逐漸疲憊,一直到眼皮垂下,都沒有再去擔心那城中城在哪裡,甚至也沒跟那趙萬通上訊息,或許他像許聯曼一樣,一到了傍晚,就會把業務交給值班人員,他也總是得休息的。

 






反正也沒甚麼好說的,趙萬也已經告訴我怎麼走了,就等明日動身再跟他聯絡吧?

 

 



 

那女人並沒有咬著我,她根本腦袋也不清楚了吧?連有沒有咬著都不清楚。我脫下了所有裝備和衣服檢查著,根本沒有任何傷口對照她脖子後方的那咬痕,如果那她愛人不是那麼堅持要讓她也變成活屍,大概也沒法造成那樣的傷口吧?她的脖子因為啃咬 ﹝若以還是人類的她的愛人來論﹞,而出現一個橢圓形地小傷口。或許她愛人也遲疑著吧?如果他早成為了活屍,那咬痕絕不僅有這樣而已。

 

換言之,她或許也根本不那麼想要報復,她並不是真的希望咬著我,她只是希望我可以體會她,關於她的絕望

 

 

 

沒有人希望自己孤單地死去,再怎樣若不能拖其他人下水,好歹也要讓別人知道自己多麼苦吧?我甚至在這房裡找到了遺失在她愛人腿上的那雙鞋子,它孤伶伶地擺在一邊?妳寧願讓他在陰間赤著腳丫尋找地府,也不願光腳繼續在戰場裡逃著,即便妳知道來日不多,但卻還是奪走了可以榨乾的最後一丁點價值是吧?

 

 

 

在這漆黑一片的山坡上,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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