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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 

 

  後來,一直到我們把八樓的那些屍體都整理一番,才知道奉俊在被亂髮男刺進那一刀前,早已滿身是傷。

 

  他身上都是一些被玻璃割傷的傷口,甚至還有些碎片卡在他身體裡,或許在我第一次擺脫馬球男和馬尾女的攻擊時,奉俊早就被那夥人扔去的玻璃點滴瓶給砸傷了。

  除了玻璃造成的劃傷外,各種不同程度的挫傷或撕裂傷也不少,但他卻一直忍著那些疼痛,堅持與眼前那群惡徒戰鬥著 - 或許在他心裡,不把眼前這群解決掉,等同沒辦法給巧茜一個交代吧?

 

 

 

  有時候我會想,即使奉俊真能毫髮無傷地把這夥人都解決,藉此撫慰巧茜在天之靈。以他的個性,或許會趁著夜深人靜朝自己頭上開一槍,畢竟他早已失去繼續存活的理由,每一個家人或許都在他的眼前死亡,大概只有巧茜口中的那個奶奶是唯一逃過此場浩劫的人。

 

 

  但在奉俊背後的故事又是如何,瑋志、致強以及他從軍營裡逃出來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他的父母呢?這些故事都隨著他的死去而永遠埋葬在竹山秀傳醫院,或許致強知道,但我想他大概不會告訴我。畢竟那是奉俊的故事,只有他才有告訴別人的權利,我也不想再追問致強,只會惹得他更加沮喪罷了。

 

 

 

  我們陸續把躲在其他病房的人都給揪了出來,八樓大致上可以分成幾個區域,短褲男那一區,也就是一上樓梯的左側深處病房區,本來躲了三個男的,其中一個就是亂髮男所說的「醫生」。

  他們是真正戰力的重點,主要負責從側翼打擊活屍,由主力部隊引開的活屍,再由他們從旁一個一個解決。或許是被我的樣子給嚇著,錯手殺死巧茜。

  除了短褲男和醫生外,另外一個人始終躲在病房裡,從頭到尾都沒有參戰。對手可是拿槍啊!他或許這麼喊著。

  他們的埋伏在奉俊的子彈出現後變地毫無意義,原本因為資訊不完全,說定先觀察再說,由主力部隊判斷並引開活屍注意,可是醫生因為太過心急越過防線,因而遭到奉峻的狙擊。短褲男趁著雙方激戰時,決定冒死幫隊友解圍,打算從另一側偷襲奉俊;另外一個人聽見奉俊連串的槍聲,說什麼也不願意離開病房,寧願躲在裡頭聽著其他伙伴一個、一個被屠殺。

 

 

  我衷心瞧不起他,在心裡幫他取了一個名字,龜兒子,但事實上他的年紀大我許多,看起來應該有三十左右了吧。

 

 

  馬尾女、馬球男和玻璃男那一區,也就是一上樓梯的右側病房區,一共躲了三個人,其實原本只佈署了兩個男的,負責切斷活屍的攻擊線,等到醫生和短褲男開始發動攻擊後,要從後頭支援醫生他們的戰況,並拉上防焰門,遏止活屍的持續湧入。馬尾女自從抵達這醫院後就一直跟馬球男待在一塊,她有點擔心兩個人在那裡警戒可能會有點乏力,所以自願跟他們一起躲在那裡埋伏著。

 

 

  至於亂髮男那一幫呢?他們雖然戰力普通,但因為人多,屬於真正的主力部隊,負責第一時間反應、進攻,並將活屍引道主要的戰場,護理站前方。


  他們原本那八個人,全部都埋伏在電梯到樓梯的沿線路徑, – 事實上,他們把所有防焰門都鎖了起來,只留下靠近秀傳醫院大門口的那座樓梯當作緊急逃生用門,之所以會部屬這麼多人在電梯附近,也跟他們預留了一座電梯有關係,不但方便逃生,面對隨時都會進入電梯的人類敵人也能更早警戒,不過奉俊早看穿那電梯有問題,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要搭乘電梯上樓,也是因為如此,讓他們更咬定早先進入醫院搜索的聲響並不是人類。

 

 


  人類怎麼可能會愚蠢地爬樓梯上來?一定會搭電梯的啊!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麼簡單的理由讓他們更確信我們這一夥人不是人類而是活屍。

 

 

 


  那一區所有活人全都被奉俊給殺光,扣除掉護理站前原本就躺著的幾個活屍屍體,還有三具被奉俊射穿的活人屍體躺在哪裡。護理站周遭還有鴨舌帽男、平頭男、夾克男、點滴男以及亂髮男的遺體,一共八具人類的屍體,一切宛如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等到戰火平息後才看見一大伙屍體排在走廊上,這才驚覺奉俊竟然因為復仇心作祟,一口氣狂殺了多達九個人。

 

  原先在醫院的人,到底有幾個人呢?

 


 

 

  我們把所有人都揪了出來,當然,也不需要太費力,只要拿著槍在外頭敲著房門,自然乖乖地雙手舉高走了出來。就像小學生一樣,老師甚至不須吆喝就會乖乖地閉上嘴巴,整齊地出列,一個一個在電梯門口排好隊伍,大多哭著,男女皆然。


  或許他們以為我們會以行刑方式了結他們,但畢竟要先給他們下馬威 – 誰叫他們的同伴殺死了奉俊和巧茜?我跟致強都沒有主動跟他們解釋,反倒是許先生在前頭領著,聽見那夥人對他們的哀求而沾沾自喜。


  他們原本有十八個人,沒能出面應戰的另外還有四個女的,分別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外籍看護工,還有兩個年輕護士。

 

  現在經過這場戰役後讓他們元氣大傷,最後只剩下最後的九個人,四男五女,所有男性裡頭大概只有短褲男的戰力較高,其餘不是躲在病房裡苟延殘喘,就是被我喝令下就躲回龜殼裡。令我們感到意外的是,在八樓病房區裡頭,大概還有四、五名還勉強依靠醫院維生機器勉強活著的病人,猜想大概是原本沒有被家人接走,原先居住在這護理之家的人們。

 

 


 

 

  「現在該怎麼辦?」許先生在他們列隊好後,這麼問了致強。

  所有人看見致強幾乎全身都包滿了各種不同大大小小的紗布、繃帶模樣後,連同原本躲在病房裡聽見奉俊那般病態般的喊叫聲,當然還有同伴們死前的哀號聲 - 原本就已經非常害怕的他們,更有幾個人腿軟癱了下去,只有短褲男和馬尾女依舊站的直挺挺。

  馬尾女與我有些接觸,她大概知道我們並不全都與奉俊一樣只想殺戮。短褲男呢?雖然早先躲了起來,但後頭知道奉俊手上有槍,卻還是奮勇地推了工作檯出來奮戰。要殺要剮,悉隨尊便,他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奉俊也死了,跟他交戰的那一夥人也都死光了…」致強這麼回答他的父親。

 


  「是啊!我可沒出去迎戰!不甘我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放了我啊!」龜兒子這麼喊著,「我爸媽都住在這裡啊,他們都需要人來照顧,我絕對不能死啊!我的爸媽誰要照顧啊?」



  他甚至跪了下來,大概是覺得這傢伙拋下自己同伴就算了,這時候竟然像個懦夫一般,討饒的樣貌甚至令我作嘔,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給我住嘴!」。

 

 

  他閉上嘴巴,驚恐地看著我,還盯著我手上的球棒瞧,其他人以為我要一棒敲死他,摀著眼睛,不敢看下去。

 

 


  「喂,你冷靜一點。」許先生朝我說道。我沉默,退到一旁。

  「各位…我剛才聽了那位先生的解釋。」許先生指了馬球男,大概是他們上樓時剛好遇見的吧?我就不相信他們會乖乖地躲在病房裡,馬尾女不也揀了片玻璃碎片架在我脖上威脅奉俊嗎?其他人大概也躲在牆後往我們那探看。或許就是那時候許先生剛好提槍上來,他大概會急忙向許先生解釋甚至求饒吧?

  但在許先生提到他時,那馬球男頭卻也不敢抬起來,大概仍舊害怕我,擔心對上了我的目光,並因此想到在與我交戰時的無能。

 

 

  許先生繼續說道:「看來好像是誤會啊?誰叫我們這位阿弟看起真還有點像是活屍呢?我想也不能怪各位,既然參與戰鬥的人都死了,我們還是先把所有人的屍體安頓好,請各位告訴我們都是怎麼安排屍體的,畢竟你們大概比我們早上好幾天來這,我兒子的傷勢也需要好好治療…大概還會跟各位再相處幾天,各位也不用太過緊張…我們也不會殺了各位。」

 

 


幾個人聽到以後如同鬆了一口氣,龜兒子更是不斷地在頭上磕頭,許先生連忙叫他不用這樣,但我好像看見許先生嘴角稍稍上揚,正得意著呢?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把我們殺光?」短褲男說著,盯著許先生瞧,他看起來有點不快,「殺光你們?把你們殺了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今天是那個白痴大開殺戒,我們可不會像他一樣,只會蠻幹,有夠蠢。」

  「你他…」我原本準備衝了上去,致強卻拉住我,要我別胡來。

 

 

  致強把我帶到一旁,「不要再說了,奉俊死了,跟奉俊放對的人也都死光了,這事就只能這樣了結,不要再鬧出亂子來。我知道你對我爸很不爽,奉俊的死對他不痛不癢,我們什麼都做不了的。」

  「難道你聽到你爸那麼說奉俊,一丁點的不滿都沒有嗎?」我質疑他,奉俊幾乎可以說是死在致強的懷裡的,他的淚水已經明確表達對於奉俊的友情是多麼深厚。如果許先生要繼續詆毀奉俊,致強難道一點情緒都沒有嗎?

 

 

 

  「可是他是我爸,所以我什麼也不能做。」

 

 

 

  我們陸續把所有屍體都往B2太平間運送,龜兒子現在可成了許先生的信徒,領著所有人一起下去。那些女孩,包含馬尾女,許先生吩咐她們留在八樓稍稍整理一下環境,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殘物給整理一番,畢竟未來可能還得在醫院裡待上好幾天,但又覺得留那群人在那裡不太保險,要小鬼頭拿著槍守衛著。

 

 

  許先生當然是扛著他的步槍,不願意幫忙把那些屍體一起移到B2,他像是個隊長一樣不時監視著所有人,其他人也閃躲許先生的目光,就像深怕被發現偷懶的職員一般。

  我原本要協助致遠把奉俊的屍體抱下去,或許巧茜的屍體得等到第二趟才有辦法運下去吧?致強堅持要陪奉俊走完最後一程,他沒辦法陪著瑋志走到最後已經感到非常內疚了,至少這回他要獨自把奉俊送往他最後的歸宿,即使致強的力量在負傷後已經大不如前,但用拖的也要一個人把奉俊帶下去。

 

  原本就負傷的致強走路就一跛一跛地,抱著奉俊遍體麟傷的屍體,讓我不由得感到一陣鼻酸,將頭瞥了過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剩下來的男丁,兩兩一組抱著屍體下去,短褲男和龜兒子一組,馬球男則和玻璃男一組。我原本一個人拖著巧茜,馬尾女見狀跟了上來,打算幫我把巧茜的屍體一起扛下去。小鬼頭狐疑地將步槍瞄準馬尾女,我朝他揮了揮手,要他不用太緊張。

 

 

  電梯沒辦法容納這麼多人,我要許先生他們先下去,我這不用擔心。或許因為馬尾女是女性的關係,大概覺得即使她朝我攻擊也還能應付,許先生帶著他們先搭了電梯下去,我跟馬尾女等著電梯從醫院深淵再爬了上來。

  「謝謝你剛剛救了我。」馬尾女忽然向我道謝,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她不用太在意。

 

 

  「你們…你們一共有幾個人?」她問了我,雖然她主動向我示意,但我不免懷疑她的動機,是否策劃向我們奪取指揮權。

  「樓下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許…那個中年男子的太太,也就是年輕那兩個的媽媽,另外一個嘛…在竹山市區硬跟上來的…」

  「這樣啊…」我這時才仔細看了看她的長相,年紀可能跟我差不多,頂多大我一點點吧?忍不住問她怎麼會來到竹山秀傳醫院。

  「我奶奶前幾天手術,我爸他沒辦法過來,姐姐她…好像也沒辦法請假…所以就變成是我先過來照顧奶奶。」

  「這樣啊…所以妳奶奶是病房裡那幾個生病的人其中之一嗎?」我想起那幾個病人,或許她因為這樣所以留在醫院求援吧?

 

 

  「不…我奶奶死掉了…手術失敗,死在手術檯上…」她說著,雙眼直盯著我瞧,但我卻看見眼淚在眼睛下緣逐漸變成一道半月形,即將傾盆溢出似的。

  「你不應該難過,應該為你奶奶慶幸才對。」

 

 

  「嗯…我也這樣覺得。」她身手擦了擦眼淚,問道:「這女孩…是那個拿槍那個男人的妹妹對吧?」我點頭。

  「那你呢?你是他們的…?」我覺得她別有用意,或許她也從致強的反應看出了他才是奉俊「真正的」朋友。我呢?奉俊甚至毫不猶豫地朝我開槍,雖然我跟致強也陸續交談過幾次,但畢竟跟他沒有什麼直接的接觸過,現在我跟這個團體等於是正式脫鉤了。

 

 

  「我跟他們什麼也不是,只是偶然在街上遇到。」我這麼說,儘量不透漏任何情緒,擔心說溜了嘴,馬尾女就會告訴其他人我在這團隊裡尷尬的定位。

  奉俊死了以後,你猜他的步槍是誰接手?雖然裡頭的子彈已經全數擊發了,但許先生還是拿了過去,接下來那把步槍的主人會換成致強吧?

 

 

 

  「這樣啊…」電梯打開,我跟她合力把巧茜的屍體抱了進去。

 

 

 

  我們一共搬了三趟才將所有屍體搬完,等到搬動他們伙伴的屍體時,致強甚至離開隊伍,先去告訴許太太狀況。她隨後也上了八樓,跟那夥女性一起把環境稍稍整理了一下。

 

 

  太平間的冰櫃已經幾乎冰不下所有屍體了,有些櫃子甚至疊了兩具屍體。

  「這幾天已經死了很多人,我們沒辦法一一照顧他們…所以…」馬尾女向我解釋,但感覺卻是語帶保留,或許未來才有機會才能更清楚竹山秀傳醫院這幾天的狀況吧?

 

  感覺她不斷對我示好,相較於巧茜後頭對我的態度,讓我非常不能適應,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面對她。除了難解讀馬尾女現在對我的態度外,更令我好奇的是,他們這些留在醫院裡頭的人,真的都儘可能地照顧那些原本被留在醫院裡的病人嗎?

  我想起那個被稱為「醫生」的男子,難道我們真的把這醫院裡唯一僅存的醫生給殺死了,連帶上頭那幾個病人也將因為醫生的死亡走向末路嗎?

 

 

 

  「抱歉,奉俊把你們半數的人都殺了…我們不知道你們竟然還這麼辛苦地照顧那些病人…這段時間你們也辛苦了…」

 

 

  她沉默,大概不曉得要說什麼吧?雖然她的伙伴死了大半,但她卻感覺不到什麼明顯的傷痛,我不禁懷疑起他們這夥人到底是什麼時候聚在一起,怎麼會聚了一起。猜她們的相遇大概不像我遇見奉俊那般戲劇化吧?看起來她們甚至在這裡躲了許久,大概這幾天都平淡地過著吧?他們不曉得用了什麼方式躲了那些活屍,雖然醫院裡不時可以看見那些活屍的屍體,但終究沒有活屍鑽了進來,我想他們一定也擬了一些有效的策略也不一定?

 

 

 

  等到我們搭電梯回八樓,許先生原本還問了龜兒子那些活屍的屍體怎麼處理,他卻也只是淡淡地告訴我們那些屍體留在那裡就好,我還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這時馬尾女卻在一旁向我解釋,那些活屍的屍體原本就是刻意地留在那邊,意圖使後來闖進來的活人認定這裡頭早被活屍肆虐,不敢再深入各樓層,即使有活屍闖了進來,大概也會被那些活屍的臭味給轉移注意力。

 

  活屍對他們同伴的屍體不感任何興趣,甚至可以因此掩蓋住活人的味道,這時,我才知道,他們之所以能在醫院撐到現在,也絕對有他們的技巧。

  那是完全與奉俊拿著武器作戰不同的策略,始終躲在醫院裡,打定主意要撐過這場浩劫。

 

 

 

  他們大概從沒真正目睹活屍撕裂人類的慘況吧?竟天真的以為我們逃得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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