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92 台灣篇

 

  這把步槍這麼顯眼,能收到哪裡去呢?

 

 

  黃秉憲直到確認奸商男他們一車開離我們視線以後才開口說話:「國道三號最近的一個交流道在民間鄉,要不要直接上去?」

 

  「你是在問我嗎?」這傢伙竟然在徵詢我的意見?

  「那不然是在問誰?」我回頭看了後座那幾個人,他們年紀應該都比我大一些,竟然問我這個小毛頭,我看他大概也覺得那幾個人沒辦法商討戰略吧?

 

 

  「雖然我之前遇到的那個避難所被活屍攻破了,不過南投的避難所不一定,而且聽起來附近還有一個大型的臨時軍營…說不定避難所還算安全。」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我根本不知道要把汽車開上國道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臨時軍營啊…聽起來有點可靠…還是我們過去看看,看有沒有辦法得到一些幫忙之類的。」文文在後頭這麼說。

  「軍人會可靠?你一定沒當過兵吧?」黃秉憲先是對著文文所述嗤之以鼻,雖然我沒當過兵,不曉得軍人是不是如同黃秉憲說的那般不堪,但其實我也跟他抱持同樣的想法,雖說我早先也曾受過軍人的援助,但他們可是警告我要遠離那些人群擁擠的地方。而且是無袖男不是說那個軍營準備撤離嗎?為什麼要撤離?我將我的疑問提了出來。

 

  「我也覺得準備撤離那件事情有點怪,為什麼他們準備要撤走了?一定是因為…」黃秉憲只差沒說出關鍵字,但或許我們都能猜到。

  活屍遷徙的速度沒有這麼快,之前我們都在猜活屍大概只會花幾天就會橫掃台灣,但事實上根本不像電影裡頭所演的那樣迅速擴散全境。台灣中南部以點狀式爆發疫情,災情大宗的北部雖然如同預料般地產生活屍大規模的遷徙,但直至今日才總算快要橫跨台中,抵達台灣南部。

 

  「黃大哥…如果我們繞過去看看的話,如果可以…能不能…把我們放在軍營,讓我們跟軍營的人一起撤離?」有為懦懦地說,看來他根本不想倘入這淌渾水。我還看了糖糖一眼,這小妮子先前不是很巴結嗎?現在呢?可她都不說話,我也猜不到她到底是同意要去軍營呢?還是要繼續跟我們荒唐下去。

  「除了有為以外,其他人怎麼看?要去軍營那嗎?」黃秉憲這麼問了所有人,只見文文盯著苡月猛瞧,大概在等待她先表態。苡月這才說她覺得可以去那看看,沒什麼損失。

 

 

 

  所以,我們的方向忽然又改了,原本說好要行經南投市時得小心翼翼,視情況開上高速公路繞過災區,現在可又變成要朝南投挺進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黃秉憲能夠像奉俊或是許先生那樣強硬,可是他卻偏表現那般民主至上模樣,現在可好,誰知道臨時軍營那頭發生過什麼事情,說不定根本沒法靠近,就被活屍逼個回頭也不一定。

 

 

  就在我們通過民間大橋時,這時候對向車道又開過幾台汽車,大概接連有四、五台,前頭幾台間隔距離還長了一點,可是後面三台就像是成群結隊一般,緊緊貼著。這種態勢看起來實在是不太妙,其他人都開著車往南走了,而且若要往南,早在台北進行緊急撤離時就早往南走了,大概是原先逃到南投的車輛原本在此群聚了幾天,直至今日才開始再度進行大規模的撤離。

  雖然我們逆向操作,反往北走,或許可以躲過可能會產生的塞車狀況,可是,這個決定真的是對的嗎?

 

 

  就在那群結夥的車陣穿過之後,前方的鐵路平交道緩緩放下柵欄,害得我們緊急剎車,雖然紅綠燈都仍在運轉,但在這種時候駕車根本毋須遵守交通規則,路上也根本沒多少行人車輛,所以無論早先的奉俊或是許先生都沒多搭理。

  原本以為只是鐵道機制運作下的無謂柵欄,黃秉憲也是出於習慣踩了剎車,我看他好像原本還打算穿破那道柵欄,可是,鐵路指示燈卻響了叮咚聲。

 

 

  真有火車要穿越?

 

 

  記得那時候躲在老A家時,雖然也曾聽見火車疾駛的聲音,但我們都認為那只是政府持續在運送北部災民下的一般運輸,在我們抵達林內稍稍定居後,也幾乎鮮少有火車行駛。這邊的鐵道卻持續仍在運作?台灣鐵路局還有在載送旅客或災民嗎?

 

  不,更正確的問法應該是,政府機關還有在運作嗎?

 

 

  火車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開了過來,黃秉憲不自覺地將計程車後退,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因為沒人知道火車上載的是敵是友。我們靜靜地候著,沒人敢打破這番寧靜。

 

 

  那是一輛只有幾節車廂的火車,速度奇慢無比,所以能夠清楚地看見車廂裡頭的情況。裡頭沒有任何人影走動著,原本應該坐在窗邊眺望外頭的乘客也不復見,只見到好幾灘噴濺到車窗的血液,越往後頭望,就越明顯,好似調皮地青少年躲在列車長無暇看管的角落胡亂塗鴉,將窗子染成了宛如花火般地燦爛。

 

 

  喀喀、喀喀、喀喀、

 

 

  車廂連結處,還可以見到幾個身穿軍服的男子,卻只見到他們癱軟的身軀,步槍還掛在他們身上,臉孔全都被咬個面目全非…

 

  隨著火車持續在前進著,我們也都能逐漸看清這列火車的全貌,最後兩節車廂擠了一大群…一大群活屍,我想至少有十來個,通通擠在後頭,有些活屍看見了停在平交道前的我們,像喊叫著什麼一般。但我們在車子裡頭沒辦法聽到他們的聲音,但卻只見到有更多活屍從窗子探了出頭,他們原本低頭…在吃人嗎?

 

  幾個活屍快速地往車頭那頭跑去,他們要跑去哪裡?難道前頭的車廂又冒出了活人了嗎?

 

 

  待那列火車完全通過我們面前時,黃秉憲立刻踩了油門,那閘門甚至還沒拉了上去。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忽然一個左手被咬地像是狗啃過的活屍從鐵道右側跑了出來,他並不是軍人,穿著一件原先應該是白色的襯衫,但襯衫現在被染成了紅色,還有幾塊破石、碎沙沾黏在衣服上頭,看起來就像是撲向滑壘的棒球選手一般。

 

 

  那傢伙是從火車上跳下來的活屍啊!

 

 

  計程車衝破那道柵欄,這才看見還有幾個活屍倒在鐵軌外,看樣子是頭先著地,應該是前頭被擠出去的活屍,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同伴害死了。其他幾個活屍,從那些用臉著地的活屍屍體旁爬了起來,他們看樣子是有同伴當了墊背,得以躲過滅亡的命運。

 

 

  他們在距離我們三、四十來公尺遠的地方爬了起來,看來只有白襯衫活屍率先達陣,不曉得到底還會跳下來多少活屍,但看樣子他們只會前仆後繼的跑了出來。該死,我們運氣也太差了!如果黃秉憲沒在火車經過時倒車,就不會讓他們發現汽車裡頭確實有人類。

 

 

  黃秉憲急著逆向過去閃躲白襯衫活屍的追殺,這時候有另外一台黑色房車朝我們駛來,駕駛原本好像還轉頭過去後座拿什麼東西還是聊天的我不清楚,副駕駛座的女子趕緊拍了他,他差點沒給嚇死,死命地朝我們按了喇叭,可是我們急著搶在火車一過就闖越平交道,根本也沒管什麼順向逆向的,黃秉憲更是拼命扭著方向盤,幾乎就快撞上,只得趕緊踩著煞車。那傢伙反應也真夠快,也往後倒退著,方向盤一轉,竟然讓屁股撞上一旁的民宅裡。

  我們這時也將車子完全煞了下來,對方那傢伙打開車門,氣沖沖地拿了一根鐵棍下來,大概覺得我們竟然胡亂開車,還闖過平交道。他們那車子裡頭的人都沒仔細看火車的狀況嗎?大概距離有點遠,根本沒能注意到。

 

 

  他們被我們的車子擋住視線,大概沒法看到在後頭追逐我們的那個白襯衫活屍,黃秉憲又把計程車給轉了出去,打算就此逃開這裡。那傢伙甚至用鐵棍敲了我們的車頂,我聽見黃秉憲悄聲道了歉,但鐵棍男根本無法聽著。等到我們把車子完全轉過那台車面前,那傢伙才注意到朝他衝去的白襯衫活屍,原本不斷冒出咚咚聲的車頂,才安靜了下來。

 

  那傢伙站在路中間,他、白襯衫活屍以及敞開的駕駛座車門恰巧成了一個正三角形,他原本還往車門那走了兩步,可是大概衡量來不及關上車門躲進車裡,見他朝車子嚷嚷,這才看到副駕駛座的女子將車門靠上,這個男子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竟然將自己生死度之世外,要妻子關上車門,讓活屍不得其門而入,決心保護自己的家人,要與活屍拼死一搏。

 

  所有人都把頭轉了回去觀看他們的決戰,我想大夥在心裡頭也曉得是我們導致了這樣的局面,黃秉憲原本側頭看著,大概內心歉疚,拿起開山刀衝了下車,但為時已晚。

  男子朝活屍揮了一棍,但只打中白襯衫活屍的左邊胸口,白襯衫活屍雖然朝後退了幾步,但隨即再度發動攻擊。鐵棍男還沒能再度出棍,白襯衫活屍就咬了他的脖子,甚至將那傢伙的襯衫染地更加艷紅。黃秉憲差了一步,若鐵棍男沒有在稍早往車子那跑那兩步,或許黃秉憲就能及時救到他。

  黃秉憲從後頭一把將低頭啃著殘體的活屍拉了起來,活屍一開始還緊咬著鐵棍男的脖子不放,他大概也急了,竟然用腳將鐵棍男的屍體往地上踹去,活屍將男子的大半脖皮給扯了下來,就像咬著一塊骯髒的手帕一般。

  只見男子的頭顱無力地垂到地上,就像幾乎快滾離身子一般,車子裡頭坐的是他們的家人嗎?裡面有沒有小孩,他們是不是目睹了父親慘死的實況?

  黃秉憲將揪著那傢伙的左手放開,白襯衫活屍整個騰空倒退,還不能站穩,黃秉憲瞬間用開山刀將那傢伙的頭砍了下來。他低頭看了鐵棍男的屍體,大概覺得懊惱,也惱火著,狂暴般地將白襯衫活屍的頭顱踢了出去。

 

 

 

  副駕駛座的女子跑了出來,看起來跟鐵棍男歲數差不多,她噙著淚,跑到了車前看了男子的屍體,不曉得朝黃秉憲罵了什麼,不斷用拳頭槌打著他的腹部,黃秉憲一聲也沒吭著,逕自低頭撿起鐵棍,想把鐵棍遞給女子,示意要她留著亡夫的武器。

  後座的車門也被打了開來,女子這才跑向後座,急著將車門給關上,我這才看到一張稚氣未脫的女孩臉孔冒了出來,那大概是他們的孩子,以鐵棍男和女子的年紀推算,孩子應該就國小歲數,或許更小。

 

  黃秉憲和那名女子比手畫腳,不斷指著車門,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心裡頭隱約有不安的預感。自從那女的接手鐵棍後,我只擔心那女子會用鐵棍把黃秉憲給敲昏,平交那頭也陸續出現了幾個活屍向這頭跑來,大概腦袋迷糊,四處張望搜尋我們的去處。

  雖然他們的狀況都沒有白襯衫活屍那般妥善,有些頭被稍稍扯向一邊,有些則是像是斷了一條腿似的,身手不太俐落,但遲早都會跑到了黑色房車那邊。

 

 

  「黃秉憲,回來啊!」我不敢貿然過去,順著剛才遇到那無袖男的提議,步槍還是留在車上,車上這群人應當不會惡劣到把槍奪去,逕自逃走。他們都應該曉得黃秉憲幾乎可以算是這個團隊裡頭最強悍的角色,我的戰鬥經驗跟其他人相比也豐富一點,把我們拋下只會害自己陷入險境。當然,或許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這麼認為罷了。

 

 

  直到我下車後,才聽見他們的談話。

 

  「是我的錯,讓我送你們一程。」黃秉憲不敢正眼看鐵棍男的遺孀,也指是指著那台車的駕駛座,要她們跟我們一起走。

  「你的錯…當然是你的錯,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女子好像想用鐵棍敲黃秉憲,但她看黃秉憲似乎也沒有要閃躲的意思,竟然放下了那根鐵棍,嚎啕大哭了起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啊,你們全部都快點上車啊!活屍快來了!

 

 

  「小姐,你快點上車吧!至少讓我送你到中興新村,讓那些軍人護送你們離開這裡。」黃秉憲苦口婆心地對女子說,我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逐漸逼近的那幾個活屍,甚至不曉得會不會有更多活屍陸續從火車上跳了下來啊。我跑了過去,想把黃秉憲給拉開。

 

  「滾開!你給我滾開!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女子露出淒厲般的慘叫,後座的那個女孩跳了下來,近看起來好像更只有十歲不到。

  「上車!」我朝她吼著,女孩被我嚇了一跳,一溜煙又跳了上車。

 

  女子甚至撿了起那根鐵棍,用力地朝黃秉憲的腿敲了下去,他雖然沒有閃躲,但稍稍側身,讓那棍子沒有直接敲到關節,打到了富有脂肪的大腿部位。雖然那傢伙知道不能回手,但也趁機換了個讓自己不會損傷慘重的角度,真絕啊!

 

 

  「別打了,別打了,活屍快來了!」我這時才跑到了他們面前,女子邊哭邊用鐵棍打著黃秉憲,好像情緒崩潰了一般,但搥打黃秉憲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小,還不斷發抖著。黃秉憲則像犯錯的小孩一般,低頭不語,默默地承受她的痛毆,我完全不知道那傢伙在搞什麼。

 

  「又有什麼辦法…家裡頭的男人都…男人都。」女子原本一手扶著黃秉憲的肩膀,另一手則是握著鐵棍,現在也因為全身顫抖著,無法再槌打黃秉憲。

 

  「讓我來,我把你們載去軍營…讓我來…」黃秉憲轉頭說著,女子卻怒斥他,「不用!我自己會開車!你給我滾開。」

 

  黃秉憲吞了口水,好像也不曉得到底要繼續再那裡受女子的氣,還是要返回車上。我見他不知所措,也不曉得該怎麼化解他們的衝突。

 

 

  「你們全部給我走…沒有希望了…男人都死了,剩下我又能怎麼樣呢?」女子掩著面,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好像還快要昏倒似的。

 

 

 

  我那時候一鼓氣,活屍都快追上來了,在這裡難過又有什麼用處呢?孩子都親眼見著了父親的身亡,現在難道要讓孩子也目睹母親的敗亡嗎?

 

 

 

「妳給我醒醒啊!放棄什麼?你他媽說放棄還太早了。」我朝她吼著,她看起來雖然精神衰亡很多,但還是可以看得出她有點惱火。我不明白,母親不是更愛自己的孩子嗎?怎麼因為丈夫的死去就喪志成這樣?

 

 

 

  可能因為我不懂什麼是愛情吧?

 

 

 

  管他的。

 

 

 

  我朝女子臉上揮了一拳,黃秉憲被我突如其來的一擊嚇了一跳。那女子原本精神狀況就不怎麼樣了,現在可真是被我打暈了,黃秉憲抱後倒的女子,我跑過去接手,將女子往副駕駛座那裡拖去。

 

 

  渾球,幸好這幾個活屍身手不像白襯衫活屍那麼敏捷,再看他們耗在那頭,這幾個人早就被咬光了。等到我把副駕駛座打開,才被眼前的狀況給嚇到,副駕駛座的坐椅上頭…還有另外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孩童屍體,是一個小男生,臉色有如磨刀石般鐵青,手部好像還有一些咬痕,雖然沒被咬出顯眼的傷口,但還是讓我嚇了一跳,愣在那頭。

  更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腳踏墊上還留著一把沾滿鮮血的菜刀…這女的殺過誰?難道她殺了自己的孩子,卻又因為捨不得而將孩子帶在身邊?

 

 

  黃秉憲這時候已經坐進駕駛座,也給他注意到那男孩屍體了,轉頭過去問了小女孩,「這…你弟嗎?」

 

  女孩點頭,露出了害怕地神情,但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害怕我們這些陌生人,還是害怕自己被活屍咬過的弟弟。轉頭過去看那幾個活屍,還有一丁點時間。

  「他被活屍…會吃人的那些怪物咬了?」我這麼問她,但女孩卻是搖搖頭,可是看起來好像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死了?」我這麼問了她,女孩這回確實點頭了。

 

 

 

  我一把將那男孩的屍體往外頭丟,抱歉啊,如果知道你在前座,我會把你媽媽丟到後座裡的。我還聽到女孩的喊叫聲,好像在抗議我將她的弟弟扔在外頭一般。

 

 

  抱歉,我沒辦法帶走妳父親的屍體,更沒有時間處理你弟弟的屍體,只能儘量讓妳跟妳媽媽活命先。

 

 

 

  黃秉憲幫我把女子弄了進車子裡,我這才終於脫身,走之前還對他喊著,「撞死那些活屍!幫我爭取一點時間」

 

 

 

  他點頭。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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