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倒灶

105.  （承 #99 台灣篇）

那時，我真的很擔心那夥軍人會衝進我們的計程車裡，進而把我們僅剩的步槍奪走。

幸好，他們沒有。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看似長官的排副在原本後頭，緩緩地靠近我們，但仍保持著距離，握著手上那把手槍，將保險拉開，質問我們。

這種衝鋒陷陣的事情本來應該是高位者不會做的事情，不過，大概其他人都用雙手架著步槍，只有他能夠輕鬆地移動腳步，

我跟黃秉憲都啞口無言，畢竟被五把槍指著，那滋味不大好受，何況不到五分鐘以內，才第一次得知被子彈在身體內攪著是什麼體驗。

「他們要綁架我！！！」女子再度強調，那時候黃秉憲已經鬆開了原本扣住她的雙手。那個看起來良善地軍人，這時我才仔細地看清楚他的容貌，但不曉得怎麼搞地，卻只注意他那通紅的鼻子。

或許因為開槍誤傷了我，對我還有些歉疚，其他人在一旁架槍，確保他跟另外一個軍人把我跟黃秉憲拉開時，還刻意將同袍岔開，讓他的同袍負責揪住黃秉憲，把我拉到了排副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紅鼻子這麼問了我，但我卻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排副，就早跟你說過這小子有問題。」惡質的青春痘軍人還質疑了紅鼻子，「學弟，還有什麼回事？綁架啦，目無王法啦。」

「跟他無關，也跟那台計程車上的人沒有關係。我一人做事一人擔，根本不認得他們。」黃秉憲急忙向排副這麼說，我想他大概知道誰能作主。

他試圖替我脫罪，那時我訝異他竟然沒將我們強帶走這女子的理由開誠布公，但即便說出來也沒人相信，我想一般情形不會有傻漢像他一樣，大概會直接開車閃人。老實說，連我都不能理解他會堅持把這母子帶走的行徑。

女子不斷吼著是黃秉憲殺了她的丈夫，把她的兒子給殺掉棄屍，更想把她帶走，不懷好心等等。但女子的模樣披頭散髮，盡在鬼吼鬼叫，我懷疑那群軍人能聽懂多少。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排副也只能不斷地向女子這般喊話，所有人都巴望著他，但大概沒能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只好問我是不是如黃秉憲所說的，與他們毫無瓜葛，那時黃秉憲向我使了眼色，要我照辦，但一時我也不知道怎樣的回答才能妥當，只好點頭。

女子這時候又忽然嚎叫了起來，又像是之前崩潰一般，吵著要見她的丈夫和兒子，但卻絕口不提女兒的事情，令人摸不著頭緒。

「你他媽的給我住嘴！」排副這時候心急，大概也不曉得怎麼處理，只好向女子罵著髒話，要她把事情說清楚，好讓他能夠憑斷該怎麼處理。紅鼻子在一旁猛敲邊鼓，或許想替我說話，也要女子認清楚，到底是只有黃秉憲一個人意圖綁架她，還是我也有參一腳。

女子將我猛拉過去，嘴裡還扯著那些什麼我們無端殺害她丈夫地無稽之談，好像絲毫忘記是活屍先攻擊了她的丈夫，而是黃秉憲莫名其妙地將她們攔了下來，將她的丈夫揪出，再惡性地殺害他和兒子。

這傢伙完全錯亂了。

所以，她不認得我，一開始歪頭看著我，好像想說出個所以然，但一時又啞口無言

「這…我…」她顯得非常疑惑，大概不記得我朝她揮去的那一拳，還沒回答妥當，卻又把轉身過去痛罵黃秉憲，這回甚至還煽他巴掌。

眼見有點過火，其他人又沒有餘裕將她拉開，排副只好自己出馬，但女子卻是不斷將排副的安撫甩開，他露出為難地表情，也無能為力。

「這位小姐，妳要認清楚啊。這個小兄弟到底是不是他的同黨？」紅鼻子正替我說話，計程車裡卻傳出了一陣騷動，反而讓那群軍人嚇了一跳。排副比了手勢，要青春痘軍人過去查看，但他卻也只是將原本瞄準我的槍口移開。要不是和這傢伙有一些私仇，讓他最先就鎖定我，如果他是瞄準黃秉憲，在這時冒出了些空檔，他有沒有能力瞬間朝這群人反擊呢？

騷動沒多久，左後座的車門被打了開來，我驚訝黃清文竟然會下車營救。可是不是他，而是劉苡月，大概擠過黃清文的身子才會造成那般騷動。她一出來就被青春痘軍人的槍口嚇著，原本看起來想喊些什麼，大概要軍人們放了我們，現在倒也不敢動彈。

這時候連女子都轉頭過去，好像第一回看見我們所駕駛的那台計程車一般，難道她連我們差點迎頭撞上她們也都沒印象了嗎？

「這小妞也是同夥哦？」青春痘軍人輕浮地看著苡月，那表情著實令我感到不舒服。

我沒說話，只敢點頭，幸好青春痘軍人手上的步槍對著苡月，讓她不敢發出丁點聲音，否則若她在那喊著兩個不同的姓名，我和黃秉憲佯稱素未謀面地謊言就穿幫了。

「你到底…原本是哪台車的？」排副這麼問我，我用餘光瞥了黃秉憲，他稍稍向我挑眉，眼見女子越來越瘋狂，看似也不把我當成是綁架幫兇，我想軍人們大概也沒法從她口中問個所以然，所以只好撒謊。

「我…我本來是那台計程車的，剛好遇見了這…台黑色的車子，又聽見了你們的槍聲，才會下車被你們…開槍…開槍射中。沒多久，這台汽車差點撞上我們，只好又下車…那…看見這女的拿刀砍這男的，就把她拉開…」我邊說邊發抖，大概自覺心虛，不過當我說到開槍射中那個部分，只見紅鼻子那般歉疚地表情。

排副聽了我說的話，先是想了一下，原本還試圖問女子是不是這般回事，但她卻盡嚷著黃秉憲的不是，好像完全聽不見排副的提問似的。眼見根本無法跟她溝通，大概也懶地再費工夫，他要紅鼻子放我走。

青春痘軍人極力抗議，我不曉得他對我的怒氣到底哪來的，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無理份子，這般混亂的世界或許滿足了他內心的某種暴戾，在多年以後我這麼推敲著。

當我從那群軍人手邊放開時，苡月衝了過來抱了我，還流著兩排的眼淚，告訴我她差點以為我們就要死在他們的槍下。原本還打算向軍人們問著黃秉憲怎麼辦，那時候我們身體剛分開，見到差點穿幫，我只好再把她拉了回來，強迫她再抱我一次，「不要問，先這樣。」

苡月一開始還不能理解，但我推著她上車，她用著非常不能諒解地表情望著我，大概以為我就要此拋下黃秉憲，也只能用她能聽著的音量，不斷給她保證，「我會把他救回來的、我會把他救回來的。」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她們？」在把苡月送上車後，這麼問了紅鼻子，那時候黃秉憲已經被軍人們給扭到車上，用著幾條綠色繩子稍稍地綁住他的手腳，就是一開始我被奉俊他們給綁住的那種彈性繩子。他們看似不放心地又回到了黑色房車一旁，現在女子坐在駕駛座上，但還拼命地自言自語。

紅鼻子告訴我他也不清楚，排副也沒告訴他，所以我只好在裝傻地問黃秉憲認罪沒有，是不是真的是他綁架了這對母女。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說對那女的很抱歉。」我搞不懂黃秉憲的那個答案，但我問他會被送到哪裡去？這對母女會去哪裡。

「排副要我們暫時都把這一夥人送回軍營，再丟給上層來決定該怎麼處理。」看來排副也挑了一個省力的解決方式，讓上頭去傷腦筋是吧？

「我們可以跟你們走嗎？我們這一車都是外地人，這裡路不熟，之前遇到的幾個避難所都毀了，聽說有個國小是避難所，可是怕去也是一樣情況。不曉得可不可以先讓我們跟著你們去軍營，讓我們知道路怎麼走，如果去避難所發生了同樣的情況，也能知道可以去哪裡求救。」紅鼻子面露難色，告訴我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應該…沒什麼關係吧？可是…可是可能沒辦法讓你們進來軍營住…因為…不過我還是幫你確認看看。」

青春痘軍人押解著黃秉憲，雖然這傢伙看起來討厭，但排副都交待他較困難也較冒險的任務，或許這傢伙有一定的實力，否則排副不會這麼安排。

趁著紅鼻子跑回去詢問排副的空檔，我也繞回計程車，簡單地向他們解釋現在的狀況，但他們都不能理解，尤其是苡月，她不明白為什麼黃秉憲好心地協助母女，想要送她們一程，但最後卻反倒被軍人誤會。

「因為他們只看表面，而看起來就像是黃秉憲綁架她們沒錯。」

我這麼對她解釋。

紅鼻子回來告訴我排副只嫌他煩，但再三向我強調絕對沒辦法讓我們進去軍營，至於理由是什麼連他都不願意多講，原本打算走回計程車上思考營救黃秉憲的對策，但見到他竟然走向黑色房車的駕駛座，急忙問他要做什麼。

「沒辦法，誰叫我菜。他們要我開車送這對母子去營區，她的樣子也不像可以開車，怕她們出事。」

我想起黑色房車內的那個小女孩，如果她告訴紅鼻子真相怎麼辦？我不知道她會怎麼述說關於她母親瘋狂的行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會告訴紅鼻子父親被活屍殺死的情景。

可是如果，小女孩如果告訴紅鼻子，是我將她弟弟的屍體拋下，甚至朝她母親揮了一拳，那我的謊言不就被拆穿了嗎？

搞不好紅鼻子會立刻通報他的長官，連我們也會變成瘋狂女子莫須有罪名的一份子。

這群狗屎大人揪著我跟黃秉憲，還對她母親的瘋言瘋語無視，但卻獨漏那個小女孩，雖然反倒讓我們有用謊言欺瞞的機會，可是回頭想想確覺得有點諷刺。從沒人願意聽孩子的話，孩子的需求，大人們卻總是以自己的角度評判是非，只願相信自己能接受的…謊言？

「我覺得…讓我跟你同車你覺得如何？我怕你跟…那個男的一樣，也被裡頭那個瘋婆子攻擊，等到你們把她們送走後，我再回去跟我的伙伴同車。」我提出了我的建議，卻不曉得眼前這傢伙會不會採納。

他想了一下，還望了裡頭仍在自言自語地女子一眼。

「呃…你說的有道理。」紅鼻子看起來真的是個好好先生，讓我覺得不太搭嘎，奉俊和致強都各有不同鮮明地個性，青春痘軍人則頑劣的令人可憎，但這個同樣穿著迷彩服地傢伙卻格外給人一種舒服地感覺。

「還有，我真的很謝謝你，你幫我說了兩次話，等於是救了我的命兩次。」這才想到始終沒跟他道謝，他羞赧地對我微笑，搔著頭，告訴我那是他應該做的。

這傢伙真是個好人，在活屍出現後的這麼多天以來，我訝異竟然還能讓我遇見這樣的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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