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倒灶

大江大海-1949

是名作家龍應台的一本書，雖然我覺得《目送》這本比大江大海好看許多，但大江大海在我心中儼然成為那個「大時代」的代名詞。

什麼是大時代呢？因為香港劇的關係，大時代已經被延用為大幅震盪 – 這最後已經變成股市名詞。雖然對於大時代這三個字，並沒有非常明確的定義 – 至少你在字典上找不到，就連查找wiki也是關於香港劇的相關內容。

可是，我認為的大時代，應該是指在那個時代洪流劇烈衝擊下的人們，迫於政治及種種原因，逃離家園，或是在矛盾下的生活。如果要舉例，大概就是民國35~50年左右，中國人民逃離到台灣、台灣人民在面對外省掛的衝突，還有當然免不了的文化大革命。

對於中國的大時代定義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理解，那些在教課書上所看到的文革、勞改，還有你可能會聽樓下榮民老伯伯高談戰亂生活。

但我認為台灣也有所謂的大時代，也就是在那個時空下，台灣本省籍人民面臨日本及中國文化的衝突，所引發的那些暴亂 – 甚至228也都算是此列。

之所以會提到這個，並不是因為應景(228剛過)，也不是要趁亂批評。其實是因為我前幾天工作時，與一個82歲的老奶奶聊到她的過去。

她說，他9歲那年，跟著時年20多歲的姐姐來台灣遊玩，當時中國剛打勝日本(事實上是日本輸給美國)，台灣歡慶光復，大學剛畢業的大姐就帶她來這麼一個富有日本涵養的小島來遊玩。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連共抗日的老蔣反到遭共黨一軍，被打的節節敗退，只好撤到這一個才剛接收的小島-台灣來。

要是你，那年你九歲，陰錯陽差的來到這麼一個毫不熟悉的地方。你的父母遠在遙遠的那方，身邊唯一個親人是大姐 – 你所看到的所有人民，都對你充滿敵意。(外省人滾開！)，這是她們面臨的狀況。

後來大姐一肩扛起照顧她的責任，她拼命工作，為了賺取房租、生活費還有妹妹的求學費用。

她們始終想要再回大陸一次，想要回到那個生於斯的地方。她們想念著母親的懷抱，於是她們嘗試著寄信回去。從香港，請人竄改信封，騙過中國官方郵務系統。一直到她結婚後，才真的取得連絡。

在大陸跟她聯絡的人是她的哥哥，她哥哥原本畢業於天津大學，但因為手足都在台灣，所以沒辦法加入共產黨從事高輸出的工作。「都是妳們害我的。」一個高材生，因為被懷疑可能私通情資，所以只能擔任苦力，文革時連帶被清算。

她出於愧疚，開始了拼命寄美金去大中國的日子。

她的先生也得知同樣的狀況，也一樣寄起美金回老家。

他們一部分承受著本省人的負面觀感，另一部分兼負著雙重經濟壓力。將孩子拉拔長大，等到開放大陸探親，她那扶持她長大的姐姐卻已經90多歲。

「我去不了了。」她大姐這麼說。

那年，她78歲，回到了老家。

那有什麼老家，父母早已過世多年。兄長也沒辦法帶她四處繞繞，因為那個在信中怒斥她們的兄長，也已經幾乎90多歲。嘴巴裡仍然抱怨著他這一生因為她們兩姐妹而給毀了，她看著故鄉的土地，看著那似乎曾在眼簾的景色。

她才忽然驚覺，身旁這人已經不是我的兄弟，在他眼中，我只不過是一個推卸責任的棋子，只是一個永無止盡的提款機。

「我哪像妳們，在台灣過著千金小姐的生活。」哥哥帶他們去家裡，家徒四壁，連個櫃子電視也沒有，房間裡也只有一張床，破破爛爛。「美金帶了沒有？」他問她。

她遞給哥哥一疊美金。要不是哥哥，她也能給兒子女兒更好的生活，雖然現在經濟狀況不錯，但同時要養三個兒女，女兒又爭氣地考取美國碩士，妳能不供應嗎？和丈夫們住著公發宿舍，但那也不是自己的家，先生晚年得了帕金森氏症，在照顧上根本無暇享受著退休生活。直到丈夫死後，她才開始有自己的人生。妳說她富有，但她這一生掛念著還在中國的親人，那樣的拉扯，就像是器官移植一樣。妳失去過一顆腎臟，好不容易又要移植回去了。但裝上去以後卻發現完全不相容，產生非常嚴重的互斥現象。

在那麼一刻，她站在故鄉的土地上。她忽然發現這麼多年過去，在這麼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早已變成了兩個只是生於同樣母親的兩人，不再有任何交集。

她姪子帶她爬上了祖墳，「爺爺奶奶們就是葬在這裡，爸說她以後也要葬在這，姨妳呢？」

「不了，我要葬在台灣。」她堅定的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