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人。」

  她,今年八十歲,山東人,但因為年幼就來台灣,幾乎沒有任何腔調。

 

  而我遇見她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她的某一個學生,她將近五十年前的某一個學生。她,打了電話進來,那天我值班,我接了電話。

 

  「我想問你…老人中心可以為她做什麼?」

 

 

 

 

  「她防衛心很強…拜託你了。」她這麼告訴我。我說好,我一定會好好跟她說話、聽她說話。

 

 

 

 

  「真的很謝謝你。知道你來,你來,就忍不住連結了她,我第六屆的學生。她單身,一直沒結婚,那一年,她忽然跟幾個同學一起來。最近,我還知道她特地請假幫我辦一些事情,打電話給你,想到我就…她真的…」她眼睛泛著淚。

  「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過來了。來看妳。」我握著她的手。雖然我們那一夥人因為公司的腦殘制度,又有了一些外人,分別是講話停不下來超愛離題的白癡大叔,我另外一個學長,還有最近跟我密切搭配而發現我超北爛女同事。

 

 

 

  「欸,我跟你說,其實我一直很害怕你來、你們來。」她送我們走以後,我直覺她有話想跟我說、單獨說,所以我在門口等她。透著紗窗跟她說話。

  「對不起,其實我應該一個人來的。」

  「我是一個膽小鬼。」她說,一個八十歲的老奶奶說這些話實在非常可愛。

  「沒關係,我會等妳跟我聯絡,等妳準備好了再說,我下次一定一個人來。」

 

 

 

  「你可以私下過來找我。」在會談到一半,她忽然把頭轉向我這。

  因為,她跟我之間,還連動著她五十年前的那個學生對她的關心的連結。

 

 

 

 

  「我是一個感性的人,無藥可救的感性的人。」她說。

 

 

 

 

 

  「我的女兒,大學畢業後在教授的推薦下,公費去了法國留學。我兒子本來說,除非她姐姐回台灣,否則他要留在台灣陪我們,那時候,台大也要幫他公費留學…我跟他。」那是她先生,「可是我把他趕出去、逼他出去。

  她後來說了理由。那年,她跟幾個同學來台灣,從此與父母斷絕聯絡。她有時候想起自己身文分文,覺得苦地說不出話來,但想起遠在中國的父母,現在或許正在遭受日軍的轟炸,隨即覺得自己能活著,真是羞愧。

  她帶著那樣的羞愧活到了現在,所以,她不要他的孩子養她,也不要她的女兒養她。她靠著先生的半俸,活到現在,一個人活到現在。

  「那是我應得的報應,我一定得承受。」

 

 

 

 

 

  「我先生死後,我…像是發瘋了一樣。我每天出去,一早出去,很晚很晚才回家。我每天遊蕩,從我家走到台大校園,繞啊繞的…繞了好幾百圈…每天…就像是行屍走肉…我的孩子天天罵我、學生也天天罵我,但我根本聽不進去。一直到有一天,忽然醒了,開始覺得要好好過生活,要帶著他的靈魂過生活。」

  我知道,妳那時候不敢回家,不敢回到陪了妳五、六十年,但他卻不在的那個家。妳那時已經七十歲,而妳的身體又怎麼能夠讓妳這麼每天走呢?

 

 

 

 

  「妳真是感性的無藥可救啊。」我心裡這麼說。

 

 

 

  她的某些話,就像是我會說的一樣。

 

 

 

 

 

 

 

 

 

  「我認識一個學妹…(以下省略,我是說緱妹),她問我,我最害怕什麼?」我跟她在波波恰恰吃飯,噢,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跟她單獨出來吃午餐。

  「你怎麼回答?」

  我回答她了,但是我想那不可能,應該至少還要等上好幾年,或許永遠。

 

 

 

 

  「我覺得…你們永遠都放不掉的,不管怎樣,都還是會再找彼此,除非某一個人下定決心,永遠逃掉。你們都不想放掉對方,可是又都想要展開各自的新生活。」

  「我可能沒辦法,我總是對我自己私自做下的承諾無法詆毀,我希望完全解決他現在的問題後,或許那是一個好時間點。」

  「你對她,就像是對她一樣。」

  「好像是。」

 

 

 

 

 

  「其實我媽很不喜歡他,第一次她問我,她是做什麼的,那時候他在做快遞,她一聽,就要我絕對不能跟這個人交往。」她繼續說,她個性真的超硬,「我真的很討厭…用一個人的職業或薪水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完全沒看到他的好。」

  「那妳怎麼辦。」

  「我從此以後再也沒提過他的事情,除非他們問。」從此以後?你們不是在一起十幾年了嗎?

  「妳從沒主動提過?」

  「對。」她真的很硬。

  「他該不會從沒見過妳爸媽吧?」

  「可能是年紀大了,爸媽開始催我結婚的事情,開始關心他的事情,可是她們從不敢再問他的職業。」現在,他開了一間小公司,雖然還在起步,收支勉強打平,但他前幾年,創業以前,每年的年收入是,一百多萬,在她們交往的第七、八年。

  「他們相處起來怎麼樣?」

  「我弟結婚他有回去,我親戚都很喜歡他,我爸甚至還跟他尬酒。」

  「他是那種很健談的被喜歡,還是古意老實的被喜歡…那不是重點,妳媽呢?」

  「古意老實吧…我媽叫我快點嫁給他。」

 

  十多年的感情,也真是等夠久了。我想起我大哥,她也很硬。

 

 

 

 

  我想以此,鼓勵妳。雖然我稍早已經在對話框中,告訴妳了。

 

 

 

 

 

 

 

  「他那天跟我說。希望他老了以後,我可以用輪椅推他出去曬太陽。」幹,這聽了超感動的啊!我立馬問她怎麼回答。

  「我哦,就叫他養一隻大型犬,就叫他的狗拉他出去就好了啊!」

  「幹!妳超不解風情的啊。你他媽男朋友一定把原本藏在口袋裡的戒指給收起來了,他搞不好正準備要求婚啊!」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不解風情。」可是妳為了他,真的是也付出、在家裡忍著夠久得了。

 

 

 

 

 

 

 

  其實在這篇以前,還有另外一篇,不過那篇我在寫的時候就猶豫是不是要貼出來,然後,我貼出來以後,看到婊姐的回應,我就隱藏了。外加上我今天中午抽空回到辦公事的那一丁點時間,和他聊起。

  他們都異口同聲的說,「你單身最好。」

  是啊,讓自己全然的單身,是讓自己成長的最好方式。但我正在以另外一種方式讓自己成長。

 

 

 

  其實沒什麼,只是疑似有新角色會出現了!

  不過我覺得那是以後的事情,而且可能不會出現。

 

 

 

 

 

  不過還是想要節錄,被我隱藏起來的那一篇,「等你結束再說。」,的最後一段,因為我非常非常喜歡。

 

 

 

 

 

   「如果她們先走也沒關係,走就走吧!

  反正會遇到的人總會遇到,不會遇到的人、不該遇到的人,約好也會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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