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好累、好累。
我們都懂了,也終於知道現階段這種情況,非得放棄、非得放棄。
於是我、放棄了四年的感情。
於是她、放棄了對家庭的期待。
於是她、放棄了對於愛情的情待。
於是我、放棄了對於她的信任。
於是他、放棄了對於工作的期待。
於是她、放棄了再去執著解釋。
於是我、放棄了對他的期待。
於是她、放棄了留在台北。
於是她、放棄了對於生命的延續。
於是她、放棄了一個水一般的好男孩。
那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什麼。
我一向很強,對、我一向很強。
有什麼事,是我承受不了的?把表弟叫出來,我現在、就要你出來。然後他就會替我,解決所有事情、所有事情。
我像是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把所有人的秘密、所有人對我的依賴都給吸進去,埋到了最深、最深地海底。
「你真的很理性,能看你理性看待這一切,或許是好事。」
「你還好嗎?」
「我感覺到你的防衛機制了,這是好事。」
「這是你的四檔。」
我是個矛盾的人,摯友說,我把這一切想得太壞,因為我習慣說自己,是個扭曲的人。她說,應該要改說,我是個富有彈性的人。
我一向不喜歡那種經過潤飾般的形容詞,或許文字會,但口語不會。
我是個,感性到不行、可是又可以瞬間切換理性到不行的模式的人。兩個都是我自己,而我最近才終於真的開始喜歡兩個人的同時的存在,他們也能並存,終於不再是以某種單一姿態的存在。
「我想打電話給他,就他啊,男的啊!我一定要幹他。」我哥說著。
「別浪費你的情緒了,不要屌他。」然後我說了最狠的計劃,他聽著,也開始權衡起,那個可能姓。
連那個時候我也…
她昨天跑回老家,也就是她母親、我外婆過世的地方。
我外婆是一個瀟灑的人,那天她回家吃喜酒,一個人回去。然後,就在喜宴前一天,喝著牛奶,心肌梗塞,就掛了。
她也想成為一個瀟灑的人,她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回去,沒告訴任何人。就在準備…沒人知道她到底想怎麼做,或許是自殺…前,她覺得好累、好累,先睡了會。
她醒來,發現原本應當關起來的那扇門、我外婆的房門,她所睡的那張床的那扇房門,忽然被打開。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我身邊的人狀況都不好,所以我更不能倒!我絕對不能!
廢話我誰,我要當每一個我在乎的人的肉盾,讓我、讓我來,我不會倒!我絕對不會!所有的一切都讓它捲進我漩渦裡吧!讓它進去!讓它進去!然後你們就能在岸邊爬起,你們走回陸地吧!進去吧!裡面還有樂園呢!
等到漩渦結束,我很快就會跟上、很快就會。有些人說要睡個一覺、我不用、我不用、只要表弟出來,「喂!我在叫你!」,然後我就起來了,我就跟上了。
「他又出事了。」我立刻打了電話詢問事情,再打給那個個案。
他堅持不看醫生,那時候他說颱風把庭園的樹給刮倒了,需要志工幫忙處理,我乾脆說,我來、我來。
「你得去看醫生。」我會強迫他們、她們。
她哭著,說她是個膽小鬼,隔著紗門望著我。我不會丟下妳,我對八十歲的她說。
「我想死!」不是現在!我吼著!
「王先生…真的謝謝你。」我握著他的手,要他堅強。
「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人,我說真的。」他躺在病床上。
「真的謝謝你。」她牽著我的手,告訴我感謝我陪過她們一家。
「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後能跟你一樣。」她拍著他孩子的肩膀。
「讓你的孩子,知道我現在所做的事情,讓她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我說。
可是我不行了。
我想起她,她告訴我,她累了。
想好好休息。
現在不行!現在不行!
「我醒來,發現妳外婆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她告訴我,我的母親。
「妳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我告訴她,那時候我們在樓梯間。
「我好像…不知道。」
「妳媽,要你滾出去。」我這麼告訴我媽,我一向說話這麼直,不拐彎抹角,是我說話的最高準則。
關心著一個又一個、或許一兩年就不會再有交集的陌生人,為了工作,為了我衷心厭惡的那些銅板。我逼他們,同時我也被政府逼著。
我累了,在那一刻,我覺得不行了。我掛上電話,告訴他,我明天要去看他。
我、回家了。
我把瓦斯全都給關掉。
「我後來想…應該真的是你外婆要我出去,說家裡還有兩個很棒的孩子,不能就這樣走了。」
「媽,我要告訴妳。」
「嗯?」
「不要再討好別人了,要討好妳自己。我知道妳很累了、很累了,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們總是解決不了,那都很無奈,人生也很苦,可是,絕對不可以放棄、絕對不可以放棄,妳知道嗎?如果放棄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妳還有我、妳還有我。」
我看見她的眼淚。
然後,我抱了我媽。
「嘿,媽。以前我很怕黑,要妳抱我才敢睡。可是現在…可是現在我長大了,所以如果你怕黑,就來找我…我會抱妳。」我在心裡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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