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倒灶

　　等燈！

　　其實是世紀帝國的音效，而我們這一伙人，以前時常這般說走就走。

　　「搞丸！今晚打世紀啊！」

　　「搞丸！今晚衝哪裡啊！」

　　「搞丸！今晚如何如何！」

　　也不知道是誰先起頭，我們大學開始這般。六個人，念著不同的學校，有北、有中、有南、有東，總之，只要有約，在台北的人都會一起出來見面，只要有人回台北，也都還會約。

　　六個人、六間學校，但一兩個月一定會出來一次，有時候密集一點，私底下會有幾個人幾個禮拜密集見面。

　　我大概五年沒跟他們見面了。

　　五年。

　　而我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是新郎官的小孩看著我，不知道我是誰。

　　「啊…這個叔叔沒有見過，他是搞丸叔叔。」

　　要是我們彼此沒有疏離的話，我想我們這伙人的孩子，應當都會再多了五個爸爸、多了五個家庭的祝福。而他們本來以為再也找不回我，甚至在某本相簿上說明、「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的合照了。」

　　其實我感到非常難過、非常、非常。

　　不過我們昨天見了面，終於。

　　因為這次的新娘官的喜帖出了一點問題，接著，即將會是另外一個人的喜帖，而他們說，喜帖還是親送好，尤其我們是好兄弟。

　　六個人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

　　也有截然不同的感情問題，他們，而他們應當都會比我早結婚許多，但或許也只是我以為。

　　經濟最穩定的他，被女朋友箝制，但實質上，女朋友曾趁著他工作忙碌偷吃，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繼續？

　　結婚生子的他，被老婆、經濟、家庭三重問題困擾，所以只好在外頭尋找出口，想找到喘息的空間。

　　閱人無數的他，在經歷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種種悲愴事宜後，寧願嫖妓也不願意再找對象，覺得這樣比較輕鬆許多。

　　以為是下一個結婚的他，他才告訴我，他們絕對不可能結婚，不想要孩子的她、想要孩子的他，怎麼想都知道沒有未來。

　　終於回到台北的他，今天忽然說，他可能會分手，因為分隔兩地，而他終究沒有考上特考。

　　但我實在是錯過太多了，小朋友曾經吸過曾經一個叔叔的奶頭，因為那個叔叔（其實就是我們的其中之一），那個畫面他們討論著。

　　某女曾經為他自殺、但好險沒有身亡，而且他還不只遇到一個這樣的女生，我們都說他是高知識分子之恥。

　　原本打算買車的他，最後他母親說算了幫他買好了，可是其實他母親住在深坑，每回他要開車都得騎一小時的機車過去開車。

　　喜歡打電動的他，也曾因為打電動出軌過，不過他因為對女朋友的罪惡感所以收手，最後發現其實女朋友早已劈腿半年。

　　之前曾有個女朋友因著對前男友還有期待，會被前男友當成砲友，所以他總得忍受那些女朋友去跟別人做愛的莫名時光。他也開始做著類似的事情，不過，這次他是加害者。

　　除了考試彷彿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的他，最近也開始穿起西裝、減起肥，說還是要工作了，而也做好女朋友隨時都可能因為遠距離理由跟他說了分手。

　　以前，他們特愛聊我。

　　因為我貼上了一個無敵標籤，妞兒特多，但不交女朋友。

　　他們會圍著我問著近況、那是我們的消遣。

　　以前，我們特愛網咖。

　　因為我們喜歡在網咖裡鬼吼鬼叫，就像高中那時候一樣。

　　我們會圍著電腦敵手，折磨對手、或者折磨彼此。

　　以前，我們特愛出遊。

　　因為我們都是沒有負擔的大學生，只怕時間太多。

　　我們會說走就走，再遠都敢去。

　　可是，我們現在長大了。

　　我看著他的小孩，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想起我以前總是不交女朋友，不喜歡固定的關係，而之前卻忽然穩定到讓他們覺得我就要結婚，而現在，又開始不穩定了起來。

　　其實他們認識的我，是表弟。

　　而我現在到底是誰？

　　我們的關係，我們六個人，或許外加上我們未來可能會成婚的另外一半，會變成十二個人，最後甚至會變成六個家庭，將近二十，而或許超過二十個人，我們會變得如何？

　　誰是下一個結婚的人，誰永遠不會結婚？

　　我是不是還會像之前那四年，等著燈，亮燈以後，才能夠再跟他們團聚。

　　又抑或是，是我自己把那盞燈給關掉，讓他們找不著我？

　　我好像太、太喜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