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坐在紅磚屋裡頭,正盤算著要如何質問他們。

 這裡頭伸手不見五指,在這個所有門窗都封死,幾乎沒有任何光線可透進去的屋子裡,一共有多少人在這生活過呢?那些人怎麼又能忍受這般暗無天日的生活呢?

 

 

 

原本住在這房子裡的住戶,他們何時知道了活屍的事情呢?中國的資訊傳播或許不像台灣這麼快速,等到他們知道這一切時,或許早無處可逃。台灣政府在活屍病情完全爆發前幾乎封鎖了所有消息,所有人民都活在無知下,因為見了所有人都逃,所以也跟著開始收拾細軟。要去哪裡?可以去哪裡?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你。位在中國的此地又是如何呢?難不成等到活屍進入了這宛如世外桃源的村莊以後,住戶們才驚覺自己所擁有的那些都將不復存。

 

家人、朋友,甚至是生命都可能隨著活屍的步伐而終將破碎,如果他們有幸可以逃離此地所發生的種種殘酷,那又如何呢?

 

 

 

 

 

家已經不見了,現在甚至變成政府訓練戰士的地方了。

 

 

 

你過去引頸期盼的一切,從大夫那接來小娃兒的哭聲,當孩子學會走路,對著你叫著「爸爸、媽媽」,又或許是孩子長大離開家裡,送他到火車站所留下的淚水,那些記憶,都隨著活屍的出現而分崩離析。

 

 

 

 

 

門外說說笑笑的聲音,就像是主人等待孩子們返鄉的期盼。孩子們可能在中國沿海地區工作,好不容易等到過年放了長假,紛紛從「有如另外一個國度的」,繁華的彼岸歸來。

 

或許當孩子出外工作,遠離家鄉,這一輩子就也只剩下四、五十年的春節可再見面。你們一輩子就期盼著那樣的時刻,撕下日曆紙,唉呀老伴,再過兩個禮拜就過年了。是啊,他坐在面向門口的躺椅,或許口中還叼著一根子女從城市裡帶回的洋菸。這菸不錯,我要再讓他多帶一點回來,你可能會這麼回覆妻子。

 

 

 

你們看著遠方,享受著從順著坡上拂來的涼風,你們在這活了一輩子了,這是你活到現在賴以維生的期盼,家。

 

 

 

 

 

但是,這次回到紅磚屋裡頭的並不是主人的孩子,我甚至不是這房子的主人。我只一個因為拿了武器,所以也不得不持續戰鬥的孩子,我等在這頭,不是因為期盼著戰場上的同袍凱旋而歸,而是想要了解,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為什麼他們要虐殺那一名死刑犯女子,那甚至跟生存毫無任何關係,只是為了近一步滿足他們的欲望。

 

你可能會說我好管閒事,但或許就只是母親的血液在我的體內流動,我希望可以帶著他們的期望而活著下去。父親教導我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母親則教導我要對他人的生命而努力,現在他們都早已離開我身邊,我如果把他們的那些特質都拋下了,那我還能剩下什麼?

 

 

 

只剩下苟活而已,相信這也並不是父親所期盼的。

 

 

 

 

 

刺眼的光線隨著門被推開的幅度而逐漸擴張,眼睛還不能適應這樣的轉變,我眨了眼睛,就像是觀看著的電影跳轉分鏡畫面一般。開門的人甚至沒有注意到我,為了讓他注意到我,我清了嗓子,咳、咳。男子看了我這一邊,他大概以為我是他原本守在屋頂上的伙伴,甚至還跟我打了招呼。。

 

 

 

「看看我的左手,再好好看看我的臉。」我搖晃了我那握著手槍的左手,另外一手則架著十字弓。「別亂來,把手放在我看的到的地方。」我這麼要求他,語氣異常地和緩。

 

他的腰帶纏了一些放置短刀的刀鞘,裡頭收納著的大概是他的武器飛刀。這大概是他的反射動作,我看見他的兩手往下晃動了一下,但隨即靜止。他應該明白我的子彈可以跑的比他的飛刀快吧,我問他:「你就是丟飛刀的那一個?」

 

 

 

他點頭,另外一名男子也朝這兒走來,手上握著一把長槍,大概還沒能注意到我,我警告老大:「讓他進來。」

 

原本在門外的男子也走了過來,「老大、老大。」他還喊著那個首領。我想那飛刀黨的首領為了告訴其他人誰是老大,每一次出戰時都應該還是會儘可能出擊,讓所有人知道都該對他稱臣。

 

 

 

我並不是要他也對我叩頭,我只是要讓他知道,我並不是開玩笑的。我射出弓箭,那長槍男大概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就向後摔下,橫躺在門檻上。

 

 

 

飛刀老大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想不到吧?但我這麼做別有用意。

 

「還有一個人在外面對吧。」剛剛被我殺死的並不是負責在活屍屍體補刀的光頭,他還在後頭。我猜光頭大概是除了稍早被我做掉的那禿頭以外,又一個階級低下者。

 

因為他不但要負責一一替首領打倒的活屍屍體補刀,從頭到尾也根本沒人願意幫他,若是那禿頭還活著,大概是由禿頭來做這些吧?或許出自於對禿頭的愧疚感作祟吧?我選擇放過那光頭。

 

之所以會殺了禿頭,是為了確保飛刀黨可以如同現在這般,光專注著對活屍的防衛,而疏忽了對於活人入侵的漏洞。我不打算做掉那光頭,期待他見著長槍男的屍體後會落荒而逃。

 

 

 

 

 

「老大,您射在活屍身上的刀我幫您撿回來了。咦,老孫怎麼躺在門口?」光頭大老遠就問著他的首領。

 

 

 

飛刀老大問我,要怎麼回答他。

 

「你叫他離開這兒吧,滾越遠越好。」

 

 

 

 

 

「光頭,你快滾!」老大朝門外吼著,光頭還摸不著頭緒,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破布,另一手上頭除了他用來刺活屍的柴刀外,還有幾把短刀,大概是老大的武器吧?他正打算擦拭著沾在刃上的血漬。

 

「老大,你幹啥叫我滾呢?」一直到他靠近門口,光頭才發現他的夥伴頭上插了一支箭,嚇了一跳,連刀子都掉到地上。光頭看似無措地問著老大:「老大,這是怎麼著?」

 

 

 

 

 

這時他才終於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我,這時我十字弓座上已經沒有任何弓箭,我揮舞著右手,要他離開這裡。

 

「不關你的事情,我放你一條生路,現在就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我這麼告訴他。

 

 

 

 

 

他落荒而逃,我還看見當他跑遠後,因為想起「手上的刀呢」?唉呀,那時掉到地上了,又折回來把那把柴刀撿走,老大那幾把短刀則仍躺在地上。聰明的決定,至少你等下遇到活屍還有機會搏鬥一番,我這麼想。

 

「他真的跑了?」老大問我,是啊,我回答他。老大不敢回頭觀望伙伴是否真的離開了,或許擔心頭一轉過去,連自己怎麼死的都還沒能搞懂,子彈就貫穿了他那污穢的肉體。

 

「爛死刑犯,只是一群見風轉舵的賤種。」他忿忿的說,你還期待什麼?姑且不論你們在這共同生活了幾天,說穿了不過就只是各出自於互相利用的心態罷了。你以為光頭會誓死保護你,不惜付出代價想辦法偷襲我,只為了把你救出來嗎?

 

 

 

 

 

那是很有可能出現的同袍或是友情,但是絕對不是出現在你們這種單純只是互相利用的團體當中。

 

 

 

 

 

「你自己不也是死刑犯嗎?難道你就不是見風轉舵的賤種嗎?」我反諷他:「看看你的所作所為,你們囚禁了女死刑犯,甚至還強暴她,最後竟然因為她不願意完全配合而殺了她,這事你怎麼說?」

 

「你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啊,老兄,你搞錯了吧?」

 

「說什麼我搞錯了,那我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你們的團隊裡還有兩個人對吧?有兩個人把屍體拖去河邊對吧?一個禿頭、一個耳朵缺了一角,就是他們兩個告訴我的。」我要把你的謊言給全盤拆穿,看你還能如何狡辯?

 

「大爺,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兩個啊,那是他們栽贓給我們的。我跟這些死刑犯只是剛好遇到,大家談得攏,就決定在這裡紮根,這根本就是誤會啊。」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我質問他:「就那禿頭帶我來這的,他說他們的首領是使飛刀的能手,不就是你嗎?你刀鞘裡面的是甚麼?不就是飛刀嗎?難不成裡面是柴魚嗎?」

 

 

 

「你說有個禿頭是我同伴,可是那他們怎麼沒回來這裡?說不定你根本沒遇到他,或者搞不好就是你亂扯的。」

 

「你覺得我會給他機會回來嗎,我在外面那片樹林就殺了他,我知道他不像你們一樣十惡不赦,但為了捉到你,我也不得不犧牲他。」

 

 

 

「好可怕噢,我還以為你有多麼正氣凜然,結果也還不是殺了人。你明明知道他根本沒甚麼戰力,但你還是殺了他,真正可怕的人是你吧?」他話說得挺酸。

 

「現在不是爭辯這個的時候,我根本不想跟你爭辯。我就老實的說吧,我來這就是為了取你的性命,如果有機會,我想聽聽你的說辭,你們憑什麼決定別人的生命,憑什麼連來到戰場都要凌遲女性?」

 

「你知道這是一個沒有規範的地方吧?只要能活下去,根本沒人管你怎麼做。我們不過都只是做了一個非得要做的決定,你殺人,我也殺人,只要平平安安活下去,別被活屍咬就行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圖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

 

 

 

「你以為我想要強暴那女人嗎?你以為是我主動提的嗎?我是老大,那群賤種死刑犯有人說他的老二悶壞了,一定要好好發洩發洩,誰叫那女人剛好出現在這裡,我也不想這樣啊,但我又能怎麼樣呢?身為他們的首領,總不能光給他們苦差事吧?」

 

 

 

 

 

你口口聲聲說他們是賤種,那你呢?你有什麼資格說他們?不管你是不是領頭羊,但你根本不應該讓這種事情在戰場裡面發生啊?欸!政府官員們!公民戰士們!管理死刑犯的那些什麼來著,獄警是吧?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事情在戰場裡發生嗎?難道你們也默許這樣的行為嗎?

 

 

 

 

 

「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傻?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嗎?」首領這麼問我。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啊,你是禿頭和缺耳口中的老大,帶著這一伙低級的王八蛋躲在這個看似桃源,但卻隱藏著這些齷齪的勾當。」我難平息心裡頭的怒氣,卻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出現。

 

 

 

「你再看清楚我一點。」他背對著太陽,我始終沒能正眼看見他的模樣。他是誰?

 

 

 

 

 

他微微的將臉朝向光線,這回我才看見了他的長相,他是華中的新兵,那個姓武,屍爆前在上海擔任警衛的那個男子

 

 

 

 

 

「想起來沒?你是那個自願的華南傻子嘛,我還以為你會認出我來。」我一時啞口,沒想到我口中罪該萬死的飛刀老大,竟然同我都是死刑戰場的新兵?

 

 

 

「我沒有我不怎麼會是你?你的裝備呢?你的特殊防護裝備呢?」

 

「白癡,遇到一群死刑犯還會傻傻的讓他們知道你是新兵嗎?包準被打成蜂窩,他們一夥人遇到我,我把本來是他們老大的那個人的耳朵割了下來,後來他們就信我了。」

 

 

 

「缺耳是他們以前的老大?是你把他耳朵割下來的?難怪他咬定如果他失蹤了你們會回去救他,因為除了你以外的人都是他原本的同伴嗎?」我這才明白為什麼缺耳會認定伙伴們會回去搜救他們,大概是出自於曾是團隊領頭的自信吧?但沒想到飛刀黨最後根本沒有派員,他與禿頭都同樣是隨時可以被犧牲、取代的。

 

 

 

「他們兩個即使死了也不干我的事,一個是廢物,另外一個則是過氣的強暴犯。」事情怎麼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所以這到底是?難不成真的像這姓武的講的一樣,是缺耳提出了強暴那女死刑犯的要求?他迫於無奈所以只好接受?

 

 

 

 

 

大概被他注意到我的猶豫,只見他瞬間從刀鞘裡抽出一把飛刀朝我這丟來,我甚至來不及閃躲 - 同一時間我也擊發了左手的那把手槍,但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沒能確實瞄準,我沒打中他。子彈射進牆壁中,產生巨大的回音,我翻身躲在原本坐著的椅子後方當成掩護。

 

另外一把飛刀射中椅頭,如果我反應再慢那麼一點,中標的就是我的頭。

 

 

 

 

 

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他,我可是有槍的啊。我把十字弓放在地上,準備用槍把這個賤種給解決掉,他只不過是一個在這個戰場裡貪圖私欲的男子,跟那群死刑犯差不多少。

 

死刑犯至少還願意承認自己所犯下的罪刑,但這個姓武的卻只指責別人,試圖將一切過錯全部推給死刑犯。這個團體所犯下的罪狀他不一定都有份,但他或許可以挾著自己武力的優勢而鄭重拒絕,也相信並不是所有人都贊成強暴甚至殺害那女死刑犯的決定。

 

 

 

 

 

就在我打算思考著下一步的攻擊策略時,我才發現他的飛刀老早就射中我了,我的肩膀上插著一把短刀,傷口還不算太深。剛剛或許是因為急著要躲過他的突擊,根本沒注意到,情急之下我硬是把短刀從我的肩膀上拉出,頓時血流如注。

 

 

 

(未完待續)

 

 

 

(本文更新於2012.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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