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倒灶

　　78.

　　小陳消失了。

　　我們本來以為他只是因為被強迫安排進任務名單裡而賭氣躲了起來，大概只會不見一下子，可是就連吃飯時間也未出現。連許先生也開始緊張了起來，可是又擔心其他人會趁這個機會造反，所以只好由他跟致強結伴逐樓尋找，小周因為得守在一樓急診室出口盯哨，幾乎沒辦法幫忙。

　　雖然曾有一小段時間樓下沒人看守，所以小周也不敢把握小陳去了哪裡，「但他不可能跑出去的啊！」小周是這麼說的。

　　細問以後才發現小周跟小陳根本從沒有參與過任務，早先留守醫院主事者的想法是，與其逼著不敢出外應戰的人執行任務，讓他們自投羅網變成活屍，不如讓有能力的戰士結伴。

　　至於原先那個領頭是誰，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就是那個「醫生」。

　　別說小陳和小周了，就連黃清文都沒有出勤過，但反倒是苡月以女性身分外勤了一次。

　　「妳真的很勇敢啊！」，我這麼稱讚她。

　　苡月告訴我她只是好奇那些的人到底是執行什麼樣的任務，但他們絕口不提，好像所有男人都知道內容，惟獨不告訴團隊裡頭的女性。

　　「如果真的想知道，那就勇敢地跟我們同行吧。」苡月是這麼描述他們的說詞。

　　苡月就這麼參與過一次，我想要繼續追問任務內容，「為了沿襲傳統，我大概還是不能跟你說的好，而且那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阿油雖摀著不時冒出血來的鼻孔，也想搭腔，但苡月立刻告訴他，沒打算要跟他說，畢竟他也不是將執行任務的人。

　　「那妳知道為什麼黃秉憲那時候要攻擊我嗎？」我問了苡月，阿油在一旁拉著我，我只好隨即補充，「還有為什麼要攻擊阿油。」

　　「呃…這個啊，我也不是很確定。我跟他也沒有那麼熟…阿油搶的那兩把刀好像本來都是醫生的，他們好像認識很久了…」

　　「你是說…把巧茜殺死的那個醫生？黃秉憲跟醫生有什麼關聯？那跟他打我們有什麼關係，妳沒跟他說我們是一伙的嗎？」糟糕，說溜嘴了，但阿油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大概只關心為什麼黃秉憲會打他吧？

　　「沒有。」苡月向我使眼色，那大概是回答我最後那個問題，接著才說：「我也不清楚醫生跟他的關係，我只知道黃大哥好像來這當志工一段時間了，醫生以前好像也常來看他，雖然黃大哥好像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可是感覺的出來他們以前關係很好，醫生也常常私下去找他。」

　　「所以那傢伙只是因為我說要他好朋友的武器就打我，混帳，真沒肚量，要不是我受傷了，不然早把他打成重傷了。」阿油滿臉不在乎地說，但把他弄傷的人可不是黃秉憲嗎？

　　「喂，不要再聊天了。妳，趕快去挑個武器，等下好出發了，一會兒B2集合。」小鬼頭走了過來，要苡月趕快去準備，但我好奇小陳不見了他們要怎麼湊人數。

　　「你，趕快去幫忙找人，把陳大哥找出來。」小鬼頭雖然指著阿油，但我想他其實是要我跟阿油分頭去找，只是因為對我不敢放肆，只敢要阿油照他的話做。

　　「他咧，為什麼他不必？」阿油立刻對我沒有受到指派感到不滿。

　　「他…呃…」小鬼頭大概不曉得要怎麼回答，有點支支吾吾。

　　「阿油，你就往樓上找看看吧，我往樓下走，看能不能趕在他們出任務前找到他。」我並不是要替小鬼頭圓場，而是另有計謀。

　　「這才對嘛。」阿油這麼說，還不曉得他完全中計了。

　　「你爸呢？」

　　「他跟我哥去找陳大哥了，幹嘛？」

　　「沒什麼，關心一下。」小鬼頭狐疑地看了我，不知道有沒有露餡，但總要確認的，所以只好冒險地問了他，希望他可沒察覺我的意圖。

　　※

　　「您撥的電話沒有回應，如不留言請掛斷，快速留言嗶聲後請按米字健。嗶 - 」

　　「媽，我是文雙，我人在竹山秀傳醫院，絕對不要回我電話，因為我要走了，這幾天會儘量打電話給妳，拜託下次一定要接電話。」

　　※

　　小陳，你人會在哪裡呢？

　　我想許先生和致強一定沒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雖然被致強的傷勢稍稍延緩他們的搜尋速度，縱使你們待在同一個樓層，但你還是有機會趁著他的速度較慢的劣勢逃跑。

　　你也真傻，也明明知道逃不過的，更好笑的是你明明就知道那個任務的內容，也曾見過那麼多人安然回來過，但你就是不想讓自己出去冒險是吧？

　　在搭著電梯下樓前，我還繞回許家所住的病房裡，「許太太，肚子好餓。」沒等她回應我就塞了一、兩個飯糰在口袋裡，不為什麼，為著後續可能逃離這裡而作準備。

　　我或許知道那傢伙在哪裡，而且這麼一下樓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然我也不是什麼推理專家，只是很單純的認為他會待在那頭，雖然我們帶了一大堆飯糰過來，可是畢竟還是用在醫院搜刮的食物當作主食，八樓還留著一些活屍的屍體，也擔心細菌感染什麼的，雖然許先生可是挑了一個乾淨的房間，把飯糰儲了進去。其他人早先搜刮來的食物呢？當然不可能全都放在那病房裡，都會放在一樓便利商店的倉庫裡。

　　那伙人知道若發生什麼緊急事故，急需從醫院撤離，當然把必需得帶著上路的食物，竹山秀傳醫院唯一的緊急出入口就是正門口旁的窗子了，便利商店也在那兒。雖然這麼安排會讓每回用餐都得大費周章，但至少有條退路。

　　姑且不論他一開始躲去哪裡，但我們總得吃飯，等到用餐時間到了，知道許太太或許先生會下樓帶食物上去，至少在晚餐前還可以在便利商店的倉庫裡躲一陣子。再說，躲那還可以確認任務出發沒，畢竟秀傳醫院的大門口可是我們唯一的出入口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吧？

　　「咳咳 - 」在抵達便利商店入口前，還假裝咳嗽了幾下，果不其然，聽到裡頭好像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別太緊張啦小陳，我又不會吃了你。

　　「肚子好餓啊。」我假裝肚子還有點餓，想再來倉庫找一些東西來吃吃。

　　事實上，雖然囚禁區的人被限制食物，但許先生這一夥人卻可以無限量消耗倉庫裡的食物，我敢打賭小陳和小周大概也是這樣吧？畢竟他們大多時間都守在一樓，根本沒人知道他們有沒有偷吃儲備的食物。

　　「好想出去透透氣，唉，如果能出去就好了。」拜託你快出來啊，我只得在外頭東摸西摸，甚至把玩便利商店的收銀機。雖然這時候新台幣根本就變成了廢紙，但裡頭的鈔票被人拿到一張都不剩，連銅板都只剩下幾枚，太誇張了吧？

　　「喂…小子。」裡頭傳來幾聲喊叫，大概猜中了吧？我只好繼續演戲下去。

　　「嗯？誰？」還刻意走到便利商店的外緣，淨裝著胡塗。

　　「這邊啦，倉庫！」他大概擔心我這麼一走了之，可沒人幫他解套，搞不好所有人會等到他出現後才會任務吧？畢竟許先生早先可堅持我絕對不能加入那任務裡頭，阿油的狀況又不適合，更不可能讓小鬼頭或致強出去了。

　　小周呢？或許他期待許先生會改指派小周吧？但小周可有後盾，他可以拿需要被人照料的父親母親當做藉口，「如果我死在任務途中，你們能擔保替我照顧我爸媽嗎？他們死了你們負責嗎？」

　　我不曉得原先醫院這夥人彼此的承諾，但總不可能大方地告訴其他人，「如果我死了，請你把我父母／爺奶殺了。」大家也只敢默默地讓那些病人緩慢地死去，若真的可以讓家屬留在這繼續照顧，當然也會少掉一些壓力。我也不清楚會不會有人期待那些病人快點死去，畢竟他們每多活一天，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浪費」我們的食物，這是事實，但我想大概沒人敢承認。

　　再說，明明就應該把小陳揪出來，搞不好沒能把他找出來，許先生大概不會讓我們出去執行那神秘任務吧？雖說外頭活屍的情況令人擔憂，但是這幾天也是這樣安然度過了，小陳也總不可能在這躲一輩子，早晚都會被人找了出來的。

　　「是誰躲在裡面偷吃食物，我可要去告訴許先生哦。」說的一副我把許先生當成天皇上人的感覺，但我想這傢伙心急，大概不能發現我那糟糕的演技。

　　「拜託你別去…小兄弟。」我見他門開了一個小縫，就跟著劇本繼續演了下去，還假裝不知道裡頭那傢伙是逃避任務的小陳。

　　「欸！是我啦！是我啦！」小陳把那門打了半開，不斷地用手指指了自己的臉。

　　「是你啊？那就更要去說了。」

　　「小兄弟拜託啦～幫個忙，我可不想出去…你說…你想出去透氣是不是？就讓你去你覺得怎麼樣？就這一次啦！下次我一定會乖乖遵守規定，求你了啦！」他甚至把我的手給拉住，我故意表現得有點為難，「可是許先生說絕對不可以讓我出去，小周也不一定會同意的啊…」

　　是啊，我還等你去替我擺平小周呢。

　　「小周那邊就讓我來，這我來就好，你什麼力都不用出。我會叫小周去跟許先生說我出現了，絕對不會讓他知道你出去頂我的事情。」他甚至跪了下來，看來他真的是很害怕啊。回想起那時我跟奉俊攻進醫院裡時，他還曾經朝牆壁擊碎玻璃，大概以為他們佔了優勢。事實證明，他那時候只是虛張聲勢而已，根本怕得要命，怪不得我朝牆壁猛敲後立刻躲回病房裡。

　　裝作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告訴他要不是這幾天悶壞了，也根本不想出去執行任務，「那任務沒危險性吧？」，絕對安全，他不斷地說。

　　但是，我壓根都不在乎那個任務，我只是想從這裡逃出去罷了。

　　※

　　「怎麼是你？」黃清文那小子看見我後吃了一驚，我倒是吃吃竊笑。雖然我以為會在這裡遇見許先生或是小周，但看起來她們都不在這兒。小周大概還沒秉告許先生小陳回來的事情。

　　「我來幫忙。」還沒確定事情可以順利進行，還是別說得太早好。苡月不斷向我使眼色，好像想知道我怎麼會出現在這頭，但黃秉憲那傢伙看我的表情讓我不寒而慄，我想他真的不喜歡我啊。

　　苡月並沒有跟黃秉憲提到我們即將成為伙伴的事情，但看起來卻也敲定了與黃秉憲和黃清文同夥逃難的事宜，為什麼她不和黃秉憲談個清楚？這種事情不是說妥後比較令人心安嗎？但我想她大概也有什麼考量，在黃秉憲面前大概也不能公開討論這些。

　　「然後呢？」

　　黃秉憲站了出來，好像已經執行過這項任務無數次一樣。他帶著我們往走廊深處走去，我摸不著頭緒，苡月看起來好像不確定是否要跟著前去的樣子。但黃秉憲卻朝我們揮手，「看起來我們要自己辦了，陳其楷不會過來的。」

　　陳其楷？那是小陳的名字嗎？

　　我跟在他們後頭走著，黃清文和劉苡月竊竊私語，她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一樣，轉頭過來，「文雙，這是黃清文，我都叫他文文，這樣叫起來比較可愛。」

　　黃清文對我擠了一個微笑，看起來有點勉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取了一個這麼可笑的外號，但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叫他文文吧？

　　「我們要去哪裡。」我問苡月。

　　「太平間。」她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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