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A沿著台三線省道直行,稍早我提過,我們在遇到路上的第一群活屍前都沒有再說話,但事實上,我們還有一段簡短的談話,但我實在是不願回想。

 

 

 

準備穿越通往南投的「南雲大橋」前,他問我:「你那時候到底在幹麻?」




 

「哪時候在幹麻。」我當時心情非常紊亂,還沒能理解他在問些什麼。在你聽見你的朋友都被活屍咬了,唯一的成年人卻拋下他們逃跑,你又會怎麼想呢?我已經分不清楚當時的情緒是出自於失去親人朋友的無助,還是對身旁這名男子的憤怒。

 

 

 

 

 

「就你沒揮國旗的時候啊 - 我們那時候開車到我家附近時,發現你沒有揮國旗,還在路邊等了大概將近半小時,想說你是不是在上廁所什麼的。看起來你沒碰到活屍對吧?那時候你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沒有做好暸望的工作?」他的臉色格外輕鬆,完全不像適才目睹人類被活屍撕裂的樣子,或許是他也想轉移注意力吧?

 

 

 

「沒幹麻啊,我還能幹麻?」

 

 

 

「你該不會是跟隔壁那群年輕人在那個吧?」老A笑的有點詭異,他到底在講「哪個」?

 

「就是你們年輕人不是最喜歡聚在一起自慰嗎?你們那時候該不會是聚在一起自慰吧?」老A笑得更詭異了。

 

「拜託,不要講這麼噁心的事情好嗎?」他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啊?年輕人怎麼可能喜歡聚在一起自慰?

 

「哎唷~別這麼害臊,好歹我也曾經年輕過啊。年輕人最血氣方剛了,而且逃難的這幾天你們一定都沒有好好發洩,打個手槍也無傷大雅啊?」我發現原本直視前方的老A忽然把頭轉過來,我與他四目相交,好不尷尬。

 

 

 

 

 

「你在講什麼啊?很噁心耶!」我看見他的目光後,假裝沒看到似的,把臉朝向遠方。車子已經準備下橋,下了橋以後就是南投了,與朋友們的距離也就更遠了。

 

「男生發洩性需求是正常的啦,不要跟我說你沒有打過手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覺他對我不斷說他很噁心而有點惱怒。

 

「你這小鬼頭發什麼脾氣啊?我的年紀可以當你老爸,我這是出自於父對子的關心你懂不懂。」

 

少假裝你是我的父親了,我的父親不會在這種時刻用這種方式關心我。我不想說話,至少不想再針對這個話題而做任何回應。

 

 

 

 

 

一直到我注意遠方有一台撞上民宅的汽車,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車門是開的,而車門下方好像有一個倒臥的上半身。

 

 

 

 



 

開慢一點,我這麼跟老A說。

 

 



 

 

 

「幹麻?想好好跟我聊聊自慰的事情嗎?」他還想聊剛剛那個話題,完全沒注意到前方路況。

 

「不是你看前面那台黑色轎車撞到民宅的那個。」我指著遠方,他一開始還不知道我在說哪台,因為路邊停了非常多台廢棄車輛但那台是唯一一台開著車門的。

 

 

 

 


 

「是怎樣?有什麼特別的嗎」雖然老A不在乎的說,但他的確也減慢了速度。車門下好像躺了一個人,你有看到嗎?我問他。

 

「好像有但是我不確定。」老A揉揉眼睛,我猜他的視力不怎麼好,大概沒看見,只是因為我這麼告訴他,所以遲疑地將車速放慢。

 

「你覺得是不是車禍?那人是不是昨天晚上也遇到活屍,急著逃難,所以迎頭撞到那房子?」

 

 

 

 

 

一直到我們開到距離那台車十來公尺左右的距離時,我們才發現車頭撞上一個活屍他攔腰被車子撞著而卡在民宅牆上,還沒有斷氣,拼命想推開那台汽車。

 

那個場景令人印象深刻,連老A也嚇傻了,他拉上手煞車。我倆在車子裡看著那活屍在掙扎,沒能擠出任何形容詞來描述所看到的這個場景。好可怕,他也只能這麼說。

 

 



 

 

 

那活屍是男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側背包,除了臉上有幾條很深的抓傷外,大概還可以看出他的年紀大概多少。他戴著一個鴨舌帽,穿著那種你常常可以在工地看到的白色蓬鬆無袖背心,看起來大概四十歲上下 - 就像是你上學或者上班途中會遇到的工地工人一樣,黝黑的皮膚,嘴唇特別血紅我猜是因為長期吃檳榔的關係,但也可能是啃咬活人過的痕跡也不一定。

 

 



 

唯一的差別是 - 他的腹部被車撞到幾乎血肉模糊,無袖背心也被深黑色的血幾乎染成黑色,但卻依然能在在那裏不停地掙扎著。

 

他也注意到我們的車子,原本奮力試圖想推開車子的他,忽然停止了拍打汽車引擎蓋動作,用一種非常狐疑的神情看著我們,他在想什麼?他還能思考嗎?他知不知道他或許會被永遠困在那裡?

 

 

 

忽然間,那活屍用一種非常低沉的聲音吼叫,我看見他似乎比剛才更加奮力的想要推開那台車子。

 

 

 

「你覺得那台車子有拉手煞車嗎?」老A問我,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欸,你下去看看那台車有沒有拉手煞車。」老A推了我一把,為什麼是我,我不太高興。

 

「王八蛋,我叫你下去就下去。」老A俯身從車門旁拿下一把鐮刀,這給你,他說。

 

「我們一起下去,為什麼我一個人下去。」老A打開了我旁邊的車門,遞給我原本在他手中的那把鐮刀。

 

 

 

 



 

我想起他拋下我朋友的那段故事,如果那活屍忽然把那車子推開,朝下了車的我衝來,這老王八蛋一定會開著車子就走,我死也不願意下車。

 

「我們要在這裡僵持到什麼時候?要不你下車去看看,不然我就直接開走了。」他問我,畢竟當時是我要求他將車速放慢的,他大可直接把車子開走。我之所以會希望將車速放慢,是因為我看到那台車子撞到民宅,或許只是單純的車禍意外,而可能還會有生還者,他們可能受傷了,也可能需要別人的援助。

 

 

 

 

 

這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我們可以假裝一切都沒看到地離開那台車子,繼續朝遠方前進,當然也可以下車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有沒有生還者我不認為我們應該假裝一切都沒看到。如果我選擇無視這一切,那我跟拒絕我父母進入逃難的那些空軍基地軍人有什麼兩樣。

 

那群開著軍用卡車的軍人看見我揮舞國旗的時候,如果他們也選擇無視我,也就不會給了我一個選擇逃走的機會 - 縱使我最後沒有做出與他們共同逃難的選擇。

 

 

 

 



 

我不能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別人給過我選擇。如果今天我是可以提供協助的那個角色,我也一定要給別人選擇。

 

如果在活屍肆虐後的世界,人們都只顧著自己而活著,那我們又怎麼回到過去那些美好的日子呢?

 

 

 

 


 

「好吧。」我跳下車,握著鐮刀的手還在顫抖:「不過我希望你不要拋下我。」

 

A的臉色有點窘迫,我不會的,他說,但我猜他也沒多少把握。

 

 

 

 

 

自從我下車後,他的表情與動作更加誇張,有那麼一瞬間 - 我覺得他彷彿真的把那台車子給往前推開了,但最後我發現不過是我的心理作用罷了。為求保險,我甚至用腳踢了車子的後保險桿,根本動彈不得啊。我轉頭朝老A大喊。「沒問題。」

 

 

 

 


 

接下來該去確認那個倒臥在車門下方的「人」了,我舉起鐮刀,擔心他也是活屍。從副駕駛座這一側看不到他的狀況,只能從車子後方看見他的後腦杓。

 

我繞過車門當然還有那活屍的目光。與其看著他那張牙舞爪的模樣,令人感到不寒而慄,不如假裝他不存在。一直到我走過那車門,我才發現,那倒臥在車門下方的男子,背部的肉幾乎都被活屍給啃光,早死透了。他還繫著安全帶,大概是因為活屍奮力拉扯,而安全帶只能確保他不會完全摔下車,就這麼半懸在空中,大概曾有活屍試圖把他拖出車子裡吧?或許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活屍給咬傷了。

 

 

 

 



 

一直到完全死亡前,都得忍受這種被活屍撕裂軀幹的痛。

 

 

 

他怎麼能承受這樣子的痛苦?

 

 

 

 

 

然後,我才發現,他的後腦杓,竟然插著一把水果刀

 

 




 

 

 

我大概可以歸納出他們發生什麼事情了,他開著車子,遇到了一群或是幾個活屍,他在情急之下開車撞了一個活屍,沒想到另外一個(或是更多活屍)把他的車子打開,他還來不及逃走,就這麼被活屍拉出來啃食。

 

在痛苦萬分下,他拿了把水果刀自殺,想要因此解脫。

 

 

 

 

 

這就是他最後沒變活屍的原因,他選擇了死亡,而不是變成活屍

 

 

 

 

 

「啊是怎樣。」老A在我背後突如其然的這麼一問,反而讓我嚇到整個人跳起來。他也下車了,用甩棍將我握著鐮刀的手稍稍推開。

 

「這人被咬了,不過他先自殺了。」我向他陳述我的推論,我看不是哦,他說。

 

 

 

 

 

「那水果刀不是他自己插進去的。」他指了後座。「你看那後面還有兩袋行李。」我這才仔細看了後座,果真有兩袋行李,且還散放了許多物品,比方說水壺、衣服還有地圖等。

 

「應該是他被咬以後,後座的人從行李裡找出水果刀捅他的。」他接著說下去:「好啦,我們該走了,這附近可能會有活屍,要趕快上路。」

 

「那些逃走的人怎麼辦?」我問他,他卻拉著我:「走吧,他們要自求多福,我們救不了他們。」

 

「我們怎麼可以這樣!應該要去找他們才對。」我把老A的手甩開。「難道要像你拋下我的朋友一樣,對那些人也見死不救嗎?」

 

 

 

 

 

「孩子,你還太年輕。等到你見的再多一點,你就知道,自己遠比別人重要很多。」老A的力氣很大,我沒辦法完全甩開他。「我不相信如果今天是我們碰到這種慘事,會有人願意來搜尋我們逃難都來不及了,別人也會要我們自求多福的。」

 

「我不相信,一定會有人願意救我們的。」我向他爭辯,然而他已經把我拉到副駕駛座車門前。

 

「你就這麼繼續相信吧!我們沒有救他們,可是有別人會救他們,這不就得了。」

 

 

 

 

 

 

 

那活屍在看到我們準備上車離開後,改用另一種非常響亮的聲音在吼叫,與看見我們的那種憤怒的低吼不同。那時我已經坐上車了,老A還正準備繞過車前準備上車。

 

我呼喊他「老A,快一點。」是要多快,你不是還不想走嗎?他懷疑地問我。

 

 

 

那活屍大叫不是為了什麼,而是為了呼朋引伴!我看見一大群活屍從馬路對面的建築物衝出來,那陣叫喊是像在吆暍他們快點來吃我們一樣。一大群活屍朝著我們狂奔,就像是動物園餓了好幾天的獅子老虎們見著生肉一般,爭先恐後地想擠到最前頭。老A差點沒給嚇破膽,他匆匆忙忙上車,甚至把甩棍朝我這裡一丟就急著想發動汽車,我差點被他的甩棍給砸到頭。

 

甩棍敲到玻璃後就反彈到我的腿上,玻璃沒被敲破,我心裡這麼慶幸著。

 

 

 

 



 

活屍群準備爬過安全島前,老A已經順利發動汽車。我沒見他開過這麼快的車,加速之初,還差點撞到路旁的車子。

 

 



 

 

 

「中和國小裡頭怎麼有這麼多活屍啊老天。」老A語帶驚恐的說,我原本以為他會酸我原本還打算留在那兒搜尋後座的生還者的舉動,因為留在那裡只是等著被那群埋伏在國小裡的活屍追殺的份罷了。

 

 

 

 

 

這時候,我也才注意到中和國小門口也就是那台撞到活屍的對向車道上,留了一片又一片的深黑色血漬。可是我們卻只注意到那台汽車,沒觀察到那其實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環境,有大量的血漬,就代表那裡可能剛有一場活屍咬食人類的慶典。

 

 

 

 

 

怎麼會這裡應該是緊急避難所的啊」他喃喃自語,好像還難以忘懷從那一大群活屍眼前逃走的驚險時刻。

 

 

 

 

 

 

 

連我們政府所設立的緊急避難所都變成活屍的集中營了,那我們還有哪裡可以躲?

 

 

 

(未完待續)

 

 

 

(本文更新於201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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