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禮拜日,我去辦案。

辦什麼案,辦一件撲朔迷離,嫌疑人前後供詞不一的案。

 

 

 

 

「欸。阿九你等下有事嗎?」她私訊我。

她誰,我們那個作家神祕宗教團體的好夥伴,事實上她在網路上的文章風評很不錯,但是因為忙於律師/司法官考試,只好先放一邊。就連停刊的現在,仍然不時有人在問「《糕餅舖》呢?」

(好啦其實怎麼可能叫做《糕餅舖》,只是我隨便找一個代名XDD)

 

 

 

她也算是當時我們那一個作家社團,至今唯一尚未出版者,但我相信只能她完畢司法考試以後,應該很快就能夠在書店裡看到她的書了。

 

是說,在該作家群組裏頭,我與她,還有大哥祝融婕都恰巧是巨蟹座的,所以就暫時稱呼我們是「蟹蟹,再聯絡」團體好了,一段時間就會三個固定出來聚會。科科。

 

不過祝融婕,也就是大哥跟她比較常私下聯繫就是。

噢對,因為祝融婕為人海派,所以我都叫她大哥,叫著叫著,所有人就都叫她大哥。

而她,叫做西西。

 

 

 

西西有個多年男友,我們暫時稱呼為東東。

這個東東,其實是好東東。

他們交往多年,看起來沒啥異樣,不過私底下暗潮洶湧,這我之前沒曉得。

 

 

 

問我等下有沒有事,那就是有事情要找我了。

我想了一晌,「我等下要找個咖啡店看書,說是有事也沒啥事。幹啥?」

補充道,「妳孤單寂寞覺得冷,需要阿九大大嗎?」

「我需要阿九大大~」她這麼說。

好吧。朋友有難我必定兩肋插刀,再怎麼重要的事都比不上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此時、此刻、需要你。約定了去哪,新店某某咖啡店,就這麼辦。

 

 

 

「我完了。」前幾天,西西在我跟她還有大哥的群組裡這麼說。

「阿九你哪時候有空,我們出來,還有大哥。」

「幹啥?」我問。

「欸。我律師一試只差一分!」她吶喊。

「什麼!?只差一分!?」當時我只想說大概不止這件事情,不過應該還好,總不可能是跟東東分手吧,還能有啥事?

 

 

 

 

「謝謝大家。隨著我與東東的感情結束,原本我也想要關掉這個帳號……」

西西她在個人臉書這麼說著。

 

我才驚覺,趕緊扔了她訊息,「靠!果然是!?我以為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欸!?」

 

這故事告訴我們。

沒有不可能。

 

 

 

我跟她坐在咖啡店裡頭,是在B1,包廂,外頭的大桌子們,一大夥人,大約四十來歲,有些帶著孩子,有些則否,不約而同的是,他們大笑著、談著「你還記得……」之類的話題。

同學會,西西說。

然後她開始談了……

 

 

 

 

噢對了,我跟西西同月同日生,不過她小我兩歲。

 

 

 

 

西西的家庭,父親經商,是世家,就老爸的手足啥,要不是醫生就是啥某某法院庭長,有些背景。即便父親中年生意失敗,欠下一屁股債,仍然有著嚴重的世家觀念,就連妻子嫁過來多年,仍會不時嘀咕妻子的家世不夠好之類。

家裡是父親當道,而她深受西西爸影響。

西西爸是個會啃齊克果尼采原文的人,詩書達理樣樣行,不過就是強勢了些,或許從孩提時代,西西就憧憬成為父親那般強勢、且又富帶文人形象的樣子,所以*「親職化」,或者類同父親的期許,也是合理的情形。

 

按:親職化,請GOOGLE。簡單來說,就是會代理父母職,理論上會出現在父母功能不彰的家庭,例如父不管家裡,母忙於工作,大姊姊照顧弟妹們那種家庭。不過西西卻是投射自己在父親身上看到的「期待特質」,故會以大姊姊型態,管教自己的妹子,甚至展露出父親式權威言語。

 

而那東東,就是一介鄉下孩子,父親就是在廣告招牌小老闆、小公司,不過就夫妻兩人,母親強勢得多,總是在催促著丈夫以及兩個孩子。東東就是聽話的那個孩子,唯唯諾諾,雖然稱不上媽寶,不過母親的意見免不了占了一定的重要性。

 

 

 

 

他們倆人交往多年,沒見過父母,西西甚至沒給父親提過。

不是羞於告知,而是因為不想讓父親覺得,「我女兒至今仍然考不上司法考試就是你這個臭小子害的。」

東東覺得,不解,我有這麼差難道妳竟然都不跟妳爸說?

西西在這些年裡面,不斷地替父親打預防針,告訴他,婚姻以及伴侶不是一定要家世對等,重要的是兩人彼此相愛就行。

「難道我們兩個彼此相愛不夠嗎?」東東這麼質疑。西西給予肯定答案,但又想起了家裡那個老父,想像如果父親跟他聊起齊克果,跟他聊起山居歲月,東東的表情會是啥?是百無聊賴,還是會說出什麼蠢話。

噢我忘了說,東東是工程師宅,那種沒啥特別興趣、沒啥特別喜好,就念書做研究,碩士班還莫名念了好幾年的工程師碩士宅。

人很好,不過表達能力不好,沒啥自信,所以即便頂著國立碩班理工碩士,找工作還是四處碰壁。

 

 

 

 

西西說,直到現在分手後,回顧兩人之間的差距,才知道有這麼龐大。

首先西西是積極奮勇的女子,她不斷前進著,但東東卻是得過且過的人,他沒特別想分享能分享的事兒,兩個個性喜好南轅北轍,對她來說東東就是能聽、善傾聽,除此之外沒了。

 

 

 

 

「我們有一天一定會分手。」

「妳不是我期待中的伴侶類型。」

「我頂多給妳一年時間,讓妳改變妳的身材。」

「妳說的運動根本不是運動。」

「我想認識新對象,否則太浪費我的時間了。」

「妳也應該開始找新對象了。我們可以對外宣稱不要分手沒關係,一年後再看看。」諸如此類,話語太過於傷人,以至於我看到時難以想像也難以相信。

 

妳竟然能夠忍受他這麼說。

西西說,她當時最大的情緒是慌了,沒想這麼多。

 

 

 

不料,當她在FB上,向大家公開她的戀情已經結束。

並沒有啥意思,只是想著身旁的朋友大多是彼此的共同好友,既然東東都說得斬釘截鐵,不如就公開,讓大家早點知道。

事實上,不知內情者,還會以為兩個人是和平地協議分手。

 

 

 

「妳確定他沒有其他女人?」我這麼問。

「不可能。」她如此肯定。等到西西隨後說了越多,東東在我眼前的形象也越顯鮮明,就連我也相信他不會有新對象。

不是非要批評,而是照他所言,以他對於伴侶的期待還有自己的本事,我真的不覺得他能夠找到多麼火辣多麼性感,而且又能夠接受他的靜、他的不積極、他的不幽默、他的興趣缺乏,的女子。

 

 

 

 

不過,就在西西公開關係之後,東東慌了急了。

一開前一兩日的斬釘截鐵,又有點復軟,說自己母親還說自己太過份,母親還沒有機會好好認識西西,而且母親很欣賞西西這種現代新女性。他自己回想,也覺得自己依然深愛著西西,之類云云。

 

「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西西問我。

 

 

 

 

西西說,她問過一些朋友,朋友說,提分手那日所展現出來的東東,並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東東,估計是因為受到豬一般的隊友建議,告知要用這種要脅分手的方式以期待西西改變外在、或者同意多願意花心思跟自己的母親建立關係。

即便如此,我還是感到憤慨難平,這一個女朋友你也交往六年,是圓是扁會不曉得?而且倘若又是因為朋友三言兩語聳動,就能夠讓你輕而易舉地開口嫌棄對方,說對方非要怎麼樣,雕塑你成想要的模樣,這就對嗎?

 

西西這時才坦承,其實這些年以來,她也試圖想要將東東雕塑成,符合西西爸的期待的那個女婿形象。

 

不過。

至少你從沒用分手要脅過,是吧?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看。

我告訴西西,我是標準勸離不勸和的人,不管你是結婚還是未婚,只要另外一半出現了非常顯而易見的瑕疵,我都一概說,塊陶。

為什麼塊陶?

如果這樣你都不逃,是否就像是在點頭跟對方說,「MORE!MORE!」,任人宰割?

 

妳當然也可以先暫時維持這樣的距離,放著,不要復合,頂多約會看看。

要約會多久?她問。

我與同樣因為母親嗜財如命,是個媽寶,雖然除了母親以外的所有親屬都非常喜歡我,但仍然因為忍受不了母親的責難而向我提分手的那個前女友,在她與我分手以後幾天,即便她又向我提出復合。

我拒絕,我得好好考慮,我說。

 

如果妳有新對象,沒關係,就去。

此後一年多,我跟她繼續保持約會狀態,沒有關係約束,一直到一年多後的某一天,她無法忍受,我坦承,「我只是把妳當普通朋友。」

因為回不去了,傷害已經造成。

 

 

 

 

是阿。

今天不管你東東是因為什麼原因鬼遮眼讓你跟交往多年的女朋友說出那些話,不過說出口的話已經說了,無論真實的理由為何,至少你也有一定程度的原因相信那些說出口的傷人的話。

 

 

 

 

「你怎麼看?」她問我。

偵探辦案,辦得不過頂多就是霧裡看花。

前後供詞不符,刑法上會看兩次偵訊時的外部情況,何者特別可信。

有一說是以證明力來判斷證明資格,就是以哪一個是真心話來判准。

(不過實務跟學說都不採這個說詞)

 

外部情況,不管你今天是被誰拖累被誰影響,即便一開始某豬隊友要你這麼說,你說了,不過你驚覺她好像事以定局,慌了所以又改口說某豬隊友說你錯了,又試圖挽回。

又或者是後者,你說第一開始當下不夠愛,所以不是真心話,現在才驚覺愛了,才是真心話?

 

 

 

 

該怎麼辦?

她問我。

我不知道,妳想怎麼辦?

 

 

 

偵探辦案,不過事實的真相只有他,東東本人才知道。

如果我是妳,我一定不會跟他復合。

 

 

 

我相信即便復合有一天妳會把他拋下的。我告訴西西。

為什麼?她問我。

 

我說了,不得不說,可能已經到了現實的年紀,當然也現實的衡量起來。

一段關係,不管朋友同事還是什麼,都是互蒙其利,考慮公平與否。

加分的留著,扣分的刪除。

你對我有助益,情感上的、精神上的,又或者是經濟上的,我留,即便對我也有阻礙,只要我衡量阻礙不大於助益,那我就留。

 

東東,現在對你而言,有所助益,那是安定,一種交往多年的安定感。

可是那種安定已經蕩然無存了,妳永遠都會記得此時此刻他嫌妳所說的這些,不可能忘掉。

這種安定回逐漸消弭,隨著而來的是,因為距離拉開所出現的真實感。

他會拖著妳,我能夠預見。

對妳而言,那是阻礙,而助益早已隨著這些碰撞而減少、減低。

 

 

 

 

「可是我還是很愛他啊!」

妳確定妳愛的是現在的他,還是愛的是妳們之間曾經共有擁有的那些美好回憶?

 

她不理解差異。

不過最後回答,她不認為她愛的是回憶,她仍然愛東東。

 

 

 

 

 

如果我愛妳,我會愛妳的全部。

如果妳不能愛我的全部,那就算了,請妳,放我一個人,讓我好好愛我自己。

 

所以我是妳,我依然會轉身就走,我說。

 

 

 

 

 

除了妳自己,沒人能有資格嫌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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